雍正三年深秋,寒风卷着枯叶掠过紫禁城的琉璃瓦。养心殿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殿中凝重的气氛。雍正将阿尔松阿的供状狠狠摔在金砖地上,朱批墨迹未干的纸页如蝴蝶般西散飘落。
"马齐,你看看!"雍正手背青筋暴起,"诺岷、满保,这些朕亲自擢拔的封疆大吏,竟在地方结党营私,视国法如无物!"
马齐弯腰拾起散落的供状,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人名。作为三朝老臣,他早己练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定力,但此刻仍忍不住心头一震。供词里不仅牵扯多位总督巡抚,更隐隐指向朝堂中枢——那些与隆科多往来密切的京官名单,像根刺扎进他眼底。
"皇上,此案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马齐沉稳道,"臣以为当先从涉案最实的诺岷、满保入手,斩断贪腐明线,再顺藤摸瓜清理余孽。"
"明线?暗线?"雍正冷笑,突然抓起案头的茶盏狠狠掷出,青瓷碎裂声惊得殿外侍卫齐刷刷跪倒,"朕要的是连根拔起!这些蛀虫蚕食国本,不严惩何以立威?"
马齐沉默片刻,忽解下腰间玉带,重重叩首:"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三十日内必给皇上一个明白!"苍老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荡,惊起梁间宿鸟。
刑部大牢深处,诺岷被铁链锁在刑架上,形容枯槁却仍嘴硬:"你们不过是借题发挥!当今皇上刻薄寡恩,想铲除异己罢了!"话音未落,图里琛己挥起皮鞭,鞭梢沾着盐水重重抽在他后背,瞬间绽开血花。
"诺大人,您的师爷昨夜招了。"图里琛晃着染血的供状冷笑道,"您在山西虚报垦田,私吞的火耗银子都存进了扬州钱庄,户头写的可是令公子的名字。"
诺岷瞳孔骤缩,冷汗混着血水顺着下巴滴落。与此同时,马齐正带着一队侍卫闯入户部侍郎苏克济府邸。当贴着封条的二十口檀木箱子被撬开时,在场众人倒吸冷气——箱内堆满金元宝、翡翠玉器,甚至还有西域进贡的夜光琉璃盏。
"苏大人好阔气。"马齐举起一只羊脂玉碗,"这物件,怕是内务府都寻不出第二个。"
苏克济瘫倒在地,面如死灰:"马中堂饶命!都是隆科多那奸贼逼我......"
消息传回养心殿,雍正将密报撕得粉碎。他盯着墙上"正大光明"匾额,突然下令:"传旨,凡涉案官员,不论品级一律抄家!家眷发配宁古塔,子孙永不得入仕!"
然而整顿越是深入,阻力也愈发汹涌。某日清晨,马齐上朝途中突遇刺客。三支淬毒弩箭破空而来,亏得贴身侍卫舍命挡驾,才堪堪保住性命。看着侍卫胸口翻卷的伤口,马齐弯腰捡起地上的弩箭,箭尾刻着的莲花纹样让他瞳孔微缩——那是佟佳氏的族徽。
"大人,此事怕是阿尔松阿余党所为。"侍卫忍痛道。
马齐擦拭着箭上的血迹,嘴角泛起冷笑:"来得正好。"当夜,他亲自带人突袭佟府别庄,在密室里搜出了阿尔松阿与数位大臣来往的密信,信中赫然谋划着"清君侧"的谋反计划。
当这些证据摆在雍正案头时,皇帝盯着密信的手微微发抖:"好个佟佳氏!当年隆科多助朕登基,朕念他是国舅,一再宽纵,竟养出这群狼崽子!"
"皇上,臣请旨彻查佟氏一族。"马齐叩首道,"吏治不靖,国无宁日。"
寒风呼啸的深夜,宗人府的刑讯室里,阿尔松阿终于崩溃。他望着墙上悬挂的烙铁,声音颤抖:"我说!我全说!江南盐引案、河工贪墨案,都是我们......"
随着阿尔松阿的招供,一张覆盖大半个朝廷的贪腐网络逐渐浮出水面。马齐不眠不休,亲自核查每一份口供、每一笔账目。他的白发愈发稀疏,眼窝深陷,却始终紧咬着牙关——他深知,自己此刻稍有松懈,雍正皇帝整顿吏治的心血就会付诸东流。
三个月后,当抄没的八百万两白银运抵国库时,京城百姓自发涌上街头围观。马车上堆满的金珠玉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叹。一位白发老翁颤巍巍地跪在路边,老泪纵横:"老天爷开眼啊!这些年被贪官盘剥的血汗钱,终于能还给咱们了!"
养心殿内,雍正将最后一份结案奏折掷向马齐:"马爱卿,你看看这些贪官的供词,简首触目惊心!若不是你雷厉风行,朕险些成了糊涂天子!"
马齐连忙跪倒:"臣不过是遵旨办事。皇上宵衣旰食,一心为民,才有今日之成效。"
"哼,成效?"雍正走到窗边,望着暮色中的紫禁城,"这不过是个开始。火耗归公、摊丁入亩,哪一件不比整顿吏治更难?但只要有你这样的肱骨之臣,朕就不信治不好这天下!"
马齐望着皇帝挺拔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热流。他想起康熙年间,自己初入仕途时的壮志;想起辅佐雍正登基时的惊心动魄;更想起这三个月来,在腥风血雨中日夜奔忙的艰辛。窗外,凛冽的北风卷着初雪扑打窗棂,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因为他知道,自己和皇帝所做的一切,终将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