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凝在石阶上,踩上去发滑。秦昊宇从寨主屋出来,周猛最后那句“家老们认的是族谱上的名字”还在耳边打转。他没走回自己的住处,反而拐向了周家后院——那里亮着盏琉璃灯,光晕透过窗纸,映出个纤细的影子。
院里的海棠树下落了一地花瓣,禾儿正坐在石桌旁,指尖抵着眉心,空窍微微起伏。她刚结束每日的温养,一缕绯红蛊气从窍口溢出,在空中凝作半只凤影,转瞬又被她收了回去。那是她的本命蛊“锦凤蛊”,周猛当年为她开窍时亲选的上等蛊,不仅能预警,凤影展开时还能护住周身三尺,是族长孙女才有的体面。
秦昊宇站在院外,看着那缕消散的蛊气,心里的念头愈发笃定。清风寨的资源向来攥在家老手里,而他们认的从来不是天赋,是“根”。他一个外乡人,空有三转修为又如何?上次去申请使用“淬蛊泉”,管事只敢偷偷塞给他半瓶泉水,低声说“家老们盯着呢,甲等份例暂时轮不到你”。
想要拿到泉眼的钥匙、“九转蛊粮”的份额,甚至接触到祠堂里的《蛊经注疏》,唯有成为周家人。而成为周家人最快的路,就是娶禾儿。
这个念头像淬了冰,冷得他指尖发麻,却又清晰得不容置疑。
他推开院门,惊得禾儿空窍又是一动,锦凤蛊的凤影再次闪现,尾羽上的金斑亮起细碎的光。
“昊宇哥?”禾儿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化为惊喜,“你怎么来了?”
“刚从爷爷那里过来,见你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秦昊宇走到石桌旁,目光落在她眉心微动的窍口,语气自然得像寻常闲聊,“锦凤蛊的气息稳多了,上次见你温养时,蛊气还发飘呢。”
他记得这蛊是禾儿生辰时,周猛召集三位家老,亲手为她开的空窍、引的蛊。当时全寨的孩子都围在祠堂外看,康家老还摸着胡子说“贺儿这孩子,配得上这锦凤”。那时他只当是族长对孙女的宠爱,如今才知,这宠爱竟是能为他铺路的砖石。
禾儿被夸得脸红,指尖下意识地按了按眉心:“它最近肯吃‘朱果蜜’了,爷爷说再过半年,就能练出‘凤唳’预警,到时候我跟爷爷巡山,就不用怕暗处的毒虫了。”
“那很好。”秦昊宇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从袖袋里摸出个小香囊,递过去,“下午去后山采‘凝神草’,顺手缝了个香囊,里面掺了点‘安息香’,你温养蛊虫时带着,能静气。”
那香囊是他特意找寨里的绣娘买的,针脚细密,还绣着只小小的凤鸟,正好配她的锦凤蛊。禾儿接过去,指尖触到香囊的软布,像被烫了下似的缩回手,脸颊红得快要滴血:“谢、谢谢昊宇哥……”
秦昊宇看着她把香囊紧紧攥在手里,心里微定。他没说什么露骨的话,只做了个顺水人情,却比任何算计都管用——禾儿单纯,几句好话、一点小恩,就能让她敞开心扉。
“不早了,你早些休息。”他起身告辞,走到院门口时,忽然回头,“对了,明天辰时去练蛊场吗?我教你‘破风刀式’,上次见你用刀蛊时,手腕总用不对力。”
禾儿猛地抬头,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去!我一定去!”
秦昊宇点点头,转身融入夜色。身后的琉璃灯还亮着,映得那扇窗纸暖融融的。他摸了摸腰间的玉鞘,空窍里的锐金刀蛊轻轻嗡鸣,似在催促。
成为周家人,拿到资源,这是他眼下唯一的路。至于这路上要借的光、要踩的石,哪怕是禾儿的真心,他也只能暂时收下。
祠堂的方向,几盏灯笼忽明忽暗。秦昊宇知道,家老们或许正盯着他的动向,但只要他和禾儿走得足够近,那些猜忌的目光,总会慢慢变成默许。
夜风吹过海棠树,卷起几片花瓣,落在他身后的石板路上,像一串无声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