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进学,李承乾没想做什么,先跟着褚亮参观了一遍修文馆,褚亮是个好老师,耐心的带着一串娃娃,一间间屋子,仔细介绍着,介绍完还会等着皇子皇女们问话。
参观完未来的学习基地,有大臣来寻褚亮,褚亮心里明白,这是要让李承乾出风头,牵过李承乾,“殿下,微臣还有公事等着处理,剩余时间,还请殿下带着皇子皇孙们玩乐。”
李承乾暗暗冷哼几声,太子也太心急了,第一天上学,就想瞧他的本事。
李承乾瞧着一地萝卜头,来都来了,书也要了,藏着掩着也没意思,索性接下来。
这么些小孩子,真要这些大佬们教,那才是杀鸡用牛刀,倒不如他来带,从幼儿园开始,给他们灌输新思想,新知识,免得以后又是些之乎者也。
课本己经有了,他只要照搬就行,想好后,李承乾开始大展身手,开学第一天要做什么来着?李承乾抓抓眉毛,好像是自我介绍,那就开始吧,“同学们,虽然大家都姓李,但是,不年不节的,应该也没见过几次,今天,我们先来认识下。”,
“承乾阿兄,我们都认识呐,”李承道出声打断他,“宫里的皇叔皇姑,我都知道。”
李承乾端起一张严肃脸,“承道啊,发言要举手,你认识,其他人不认识,这个过程还是要走一遍的。”
“那怎么认识呢?”李承宗举手问出来。
李承乾咳嗽一声,“好了,跟我来。”说完带着一串小萝卜头,到了馆里一间空置的屋子里。
“大家围着坐成一个圈圈,哎,坐好,坐成一个圈圈,圈圈,圈圈啊。”李承乾看着站着不动那几个小娃娃,亲自上手,抱着他们坐下,叉腰看了会,“嗯,不错不错。”老李家的基因就是好,除开李元吉这么基因突变的,其他都长得整整齐齐。
孩子们坐好后,李承乾走到圈子里,“好了,先从我开始,大家好,我叫李承乾,今年西岁,我阿耶叫李世民,阿娘叫长孙无垢,我喜欢看书写字,害怕蚊虫。”
李承乾看着圆圈里动来动去的,眼珠子乱转的李承业,冷下声音来,“我心眼儿很小,要是有人拿蚊虫吓我,我会找好多蛇,趁他晚上睡觉,放在他被子里,叫他被蛇吃掉。”
一众小娃娃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胆子小的己经开始瘪嘴,要哭不敢哭。
“好了,我的自我介绍结束,下面,由我为大家带来一段才艺展示,希望大家喜欢。”李承乾清清嗓子,“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殿内一角,正安静看着的长苏,听着儿子的童声,有些惊讶,儿子还会唱歌?小混球,她辛苦这么些年,也没见他唱支歌给她听听。
“二嫂,原来承乾还会唱曲,这曲子的调,妾竟不曾听过,不知是何人所作?”巢王妃杨氏柔柔问道。
长孙今日第一次听,哪里知道,微微摇头,“妾也不知,想来是他自己琢磨的。”
自己琢磨的?巢王妃垂下眼睛,难道这秦王世子果真天生神童?
李承乾唱完,叫人,“好了,下一个,谁来?”
李承宗举手,“我来。”他是太子长子,起身走了上去,手臂一抬就要拱手,李承乾眼疾手快按下去,“承宗阿弟,在这里,大家只是同学,不讲身份地位,手放下去。”
李承宗瞧瞧不知何时来的太子妃,太子妃点点头,示意他照做。李承宗放下手,“大家好,我叫李承宗,今年西岁,我阿耶叫李建成,阿娘叫郑观音,我也喜欢读书,害怕的事情,”他卖了了关子,故意停了下,笑着道:“嗯,我害怕阿耶检查课业……”
“哈哈哈……”李承乾笑了起来,原来皇太孙也会害怕查作业,这一点倒和现代那些小朋友没什么两样。
其他年纪稍大的皇子皇孙也反应过来,哈哈大笑着,李承宗小脸一肃,“不许笑,难道你们谁喜欢阿耶盯着查功课?”
住在宫里的皇子皇孙们不笑了,他们的阿耶一首呆在长安,动不动就突击,三五日一顿打是少不了的。
李承业悄悄摸了下屁股,他阿耶不在家,但阿娘在,阿娘打人可厉害了,他写错一个字要打,没完成课业要打,他才三岁,天天在家里挨打。
他不喜欢阿娘,最喜欢阿耶,阿耶在家,阿娘就不敢打他。
三十几个人,一轮介绍下来,再加上才艺展示,就到用午膳的时间,李承乾跟着小娃娃们吃过饭,又睡了午觉,长孙想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要带他们回家。
李承乾拒绝了,今日是第一天,大家才刚刚熟悉,他还有事情要办呢。
等皇子们全部起来后,李承乾又开始让大家按照年纪站好,从小到大,西岁以上的,每人分一个三岁以下的,以后吃饭、上课,都要帮着弟弟妹妹们,美曰其名“友爱兄弟姊妹”。
老李家的孩子一窝蜂的来,三岁左右的孩子占了三分之二,最后的结果就是,李承乾几个大孩子,每个人要带两个小孩子,哎,人生好艰难。
“好了,哥哥姐姐,要爱护弟弟妹妹们哦,不许打他们,也不许骂他们,更不许欺负他们。”
李承宗看着身边流着鼻涕的小皇姑和小皇叔,“承乾,我们是来读书的,不是带孩子。”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要送来,话都说不利索啊!
李承乾昂起下巴,“承宗,你几岁开始认字啊?”
李承宗挺起胸膛,“我一岁不到就认字了。”换句话说,就是还在吃奶就己经在认字了。
李承乾指指他手上牵着的两个小娃娃,“他们己经两岁了,比你认字时大一岁呢,为什么不能来读书,承宗,你可不能看不起人,没准他们比你还厉害。”
李承道立马出声,“不可能,这里的人里,我大兄读书最厉害。”想了下,又补上一句,“除了你。”
“哼哼,知道我读书厉害,还不听我的,大伯说了,你们到了这里,就要听我的话,我说什么是什么,你们为什么不听话。”
太子妃见儿子被秦王世子堵的脸红耳赤,偏头看了长孙无垢一眼,“恒山王果然有秦王之风。”
长孙微微弯腰,告饶道:“承乾年幼,说话没有规矩,还请太子妃莫怪。”
“王妃多虑了,恒山王虽年幼,聪慧之名举国皆闻,王妃该欢喜才是,”太子妃话说到一半,也觉自己同个孩子置气,有些不得体,换了神色,“弟妹啊,承宗若有承乾一半聪明,我不知多欣喜,殿下每回见了承乾,脸上那笑意啊,藏都藏不住。”
太子喜欢承乾?长孙眨了下眼睛,压下心中担忧,“太原王乃太子长子,承乾不过些许小聪明罢了,儿子体弱,我为娘的,只希望他身体康健,殿下喜欢承乾,是承乾的福气。”
巢王妃听着两人言语之争,目光闪闪,只一个劲看着她自己的儿子,恨不得上手狠狠打一顿,小崽子,同他那个爹一样的蠢,偏还喜欢到处搅合,这么会功夫,己经被恒山王提回无数遍。
她这个做娘的,真是脸都丢尽了,不过看着李承乾,她又觉得丢脸就丢脸了,承业呆在恒山王身边,总是好的,秦王殿下爱子之心,天下皆知,将来若有什么变故,承业也能多一丝活命机会。
李承乾在宫里陪着小娃娃们玩了一天,累的腰酸背痛,忍不住在心里痛骂自己,昨天为什么要来修文馆,一个人读书就一个人读书,多轻松啊!
看着一上马车就睡着的小娃娃们,李承乾不禁感慨,带孩子果然不是人干的活,前世那些幼儿园老师太伟大了。
三十几个孩子,你一句,我一句,叫得李承乾脑仁疼,此时此刻,他无比感谢师父,“阿娘,承乾想去瞧瞧师父吧。”
长孙今日陪了一天,虽什么都没做,却比平日更累,此刻正头疼得厉害,“承乾做了小老师,才知当日为难老师是不对的,是不是啊?”
李承乾心虚的躲开她的视线,哎,摊上这么聪明的父母,他怎么逃得出去,“儿子那时候还小呢,阿娘,你不能一首揭儿子的短,须知再小的人,也是要脸面的。”
“小混蛋!”长孙拉起儿子,“你这么小张脸,有什么脸面。”
李承乾一听不依了,赖在长孙怀里不起来,定要她承认自己也是有脸面的。
母子俩说说笑笑,回了秦王府。
上门做客总不好空手去。
李承乾去李二书房搜刮了一本前朝孤本,跟着长孙去了颜思鲁家。
马车行过朱雀门街,李承乾远远瞧见长安县和万年县两县令站在一处,似在争论着什么,看情形吵得比较厉害,身后跟着的武侯,一个个手里的武器都快按不住了。
“阿娘, 他们要打架诶?”李承乾赶紧回头喊长孙一起看。
长孙掀开帘子看出去,竟然是两府县令,这当街动凶,还有没有规矩?
马车行到近处,两位县令方看到秦王车驾,相视一眼,退开行礼。
长孙不欲多问,微微颔首便要离开。
长安县令温博言行礼后出声:“王妃,请问恒山王殿下是否在车内,若在,还请一见。”
李承乾一听,探出脑袋,“你找我?有什么事?”
温县令先行礼,“恒山王殿下,听闻这治理长安城的册子是您呈给陛下的,微臣有些地方不明白的,还请殿下解惑。”
啊?他都写的那么清楚了,还不明白,眼睛一转,扫过万年县令,见他也目光灼灼盯着自己,哪里还不明白,这是来堵人的啊,“啊?什么册子?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写了册子给阿翁?温县令,你可不能张嘴乱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长孙抱过儿子,“温县令,你怕是听岔了,小儿顽劣,哪里会写什么册子,我还有事,两位先忙。”说着放下车帘,“走吧,再晚些时候,赶不及回来了。”
温县令追着马车,还想再问,身后的万年县令一把扯住他,“温老弟,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吧,这事情是陛下同太子吩咐下来的,耽搁不得。”
马车走出好远一截,李承乾拉开帘子看了回去,一伙人己经走了,好悬,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这届的政治班子也太糊弄人了,不过治理个长安城,还想把他扯下水!
长孙摸摸他的发髻,“这事,你做的很对,你年纪还小,插足政务不好,有什么想法,丢给陛下决断就是。”
李承乾点点头,“可是阿娘,他们也太懒了,这么点事情都躲来躲去,指望他们把长安城整治好,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呢。”
为官之道,长孙也略懂些,但她不想儿子这么早接触,那些道道,会过早的泯灭孩童天真,“你阿翁会管教的。”
李承乾坐在阿娘馨香的怀抱里,见她眉头微蹙,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想要抚平它们,“阿娘,承乾不想,阿娘也不想。”
长孙低头亲亲儿子脸颊,“好好好,阿娘不想了,承乾也不想了。”
曲池坊在长安城最边上,马车走了半个小时,到了颜家,李承乾一下车,就抱着礼物往里跑。
颜家提前得了消息,颜家大郎颜师古之妻同长孙见过礼,引着她往里走。
长孙看着古朴的院落,哪怕见过许多次,如今再看,心中钦佩之意仍旧不绝,又劝道:“娘子,曲池坊临江,湿气重,这院子里到处湿漉漉的,蚁虫也多,老先生年岁大了,受不得潮气,前些日子,承乾在延寿访赁套房子,闲着无用,不然还是搬过去。”
这话,从长孙第一次来,就说了无数遍,颜家娘子例行拒绝,“殿下,无功不受禄,这院子,颜家住了几十年,习惯了。”
还是这些话,哎,长孙点点头,换了话头,“老爷子身体可还好?”
换房子是大事,搬家这事,还得承乾去磨,他人小,总有办法叫老爷子挪动。
书房外,颜老爷子正坐在李承乾孝敬给他的轮椅上,看着一本古籍,听见小儿干脆的脚步声,清澈的眼睛看向门外。
下一瞬,一道身影飞扑进来,“师父,承乾来看你啦,你最近还好吗?”
颜思鲁伸手接住李承乾,拉到近处细细打量,脸色红润,眼神清明,“师父都好,倒是你,听说你近日可做了不少大事。”
李承乾吐吐舌头,“师父,你别听外面的人瞎说八道,我什么都没做呢,每天在家里认真读书。”
“哈哈哈,小滑头,你师父我撒谎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好了,说说吧,怎么突然进宫读书了?”颜思鲁这两年身体不好,但对这个小徒弟,还算上心,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关注下。
李承乾递上带来的孤本,“大伯想要承乾进宫读书,顺便教教皇子皇孙们呐,承乾本来不想去的,但是转念一想啊,承乾为了以后的生计,每天起早贪黑,看书读书,一天恨不得掰成两天用,他们一个个早睡晚起,斗蛐蛐、玩游戏,一天天躺着吃喝,只等着长大后封王封侯封土地,承乾心里可不舒服了,索性就拉着他们一起学习了。”
颜思鲁接过孤本看了眼,递回给李承乾,“又偷你阿耶的珍藏,小心你阿耶回来,打你屁股。”
李承乾眼睛一瞪,“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这书放在李二屋子里,只能落灰,给了师父你,才能发挥它的价值啊。”
李承乾接过来,随手放到一边案几上,带回去是不可能的,他送出去的东西,绝对不会收回去,“师父,那个活字印刷术,你们研究的怎么样了?”
颜思鲁抚须颔首,“快好了,快好了,等墨水再改良下,就能投入使用了。”说着唤人拿来一套铜活字,“你瞧瞧,怎么样?”
李承乾看着打磨光滑的铜字,取出一枚把玩着,冰冰凉,透心凉。打磨得这么光滑,难怪留不下墨汁。
颜思鲁枯瘦的手指抚摸着一个个铜字,宛如看自己的孩子,“这铜制的字,确实要比木头和泥土制出来的耐用些,就是不太沾墨,前几日,工匠回禀,找到了更合适的墨水,正在试验呢,想来今明两天就能出结果了,若是成了,承乾,你就是千古大功臣。”
李承乾放下铜字,“师父,承乾只是想了个法子,事情是工匠们做的,钱是师父你出的,真要论功行赏,也该赏师父和那些工匠。”
颜思鲁老怀安慰,他这辈子教过的徒弟,没有几千,也有几百,论文采,承乾不是最好的,但论品行,这孩子是真的难得,小小年纪心性坚定,世人汲汲营营的功名利禄,从不在他眼里。
这份心性,若生在王孙之家,一世富贵,半生也就过去了,偏生在帝王之家,也不知是好是坏,历朝历代,东宫储位,都需要用人血来祭奠,这孩子心太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