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随看完伤后,又穿了管事送来的新衣袍,是哪哪都不自在,他本来是不想穿的。
但若是穿着那一身血迹斑斑,还破了几个大口子的衣裳,只怕是在太子府没死,回了丞相府会死,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毋庸置疑,爹爹一看就知道他在太子府里闯了天大的祸事,定然会扒掉他一层皮。
百般无奈下,他只得穿上了那不合身量的慕序洲的衣袍。
那种不自在的感觉,也在看到慕序洲本人达到了顶点!
谢长随心有余悸,反手捂住了衣袍上的龙纹图案!
慕序洲对他的动作视而不见,随口问道:“兄长不如留下,和孤还有太子妃一同用午膳?”
谢长随下意识摇头,拒绝道:“不——”
慕序洲将小姑娘扶至椅子前,对谢长随婉拒的话充耳不闻,径首打断:“午膳后,孤还有事,兄长可以陪太子妃聊聊天。”
谢长随看了眼小姑娘,随即对慕序洲扬起大大的笑容,皮笑肉不笑,从善如流地改口:“好的,你兄长正有此意。”
慕序洲下意识想蹙眉,又怕小姑娘看到误会他对她兄长不满。
于是青年特意背过身子,看着谢长随蹙眉,冷淡道:“入座吧。”
对于青年来说,谢长随看到,那就看到吧。就算误会他对他不满,又能怎样?!
反正那都是谢长随一个人的事,和他还有小姑娘都无关!
只是慕序洲万万没想到,谢长随不仅能让他不满,还能把他的不满激发到极致,偏偏他还不能对谢长随如何。
谢长随泥鳅似的,绕过青年,就到了谢矜谙跟前,满脸的彷徨无措。
“哎呀,谙谙,这午膳兄长还是不吃了吧。太子一对着我皱眉,我就全身都痛。我也不知道是方才哪句话说得不对,惹他不高兴了。但你也知道的,我来就是为了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哪里有什么坏心思。又或者,是太子对我进府一事耿——”
慕序洲听他左一句右一句全是拱火的话,额角青筋首跳。他忍了又忍忍无可忍,眉头蹙得更紧,转身看着小姑娘,泄了几分气力。
青年强颜欢笑道:“我没有不高兴,也没有不想让兄长留下吃午膳,更没有对兄长擅闯我府邸的事耿耿于怀。我只是天生就喜欢蹙眉,兄长不要介怀。我拿兄长当家人,若兄长不介意,可以唤我的名,不用那么生分。”
谢长随笑得肆意,很是满意接了青年的话,“那许是我做兄长的误解了,既如此,我便按辈分唤你的名吧。”
慕序洲松了一口气,以为谢长随不做口舌之争了,脸上笑容也真了几分。
只是下一瞬青年就听到谢长随对着小姑娘询问:
“谙谙,你夫君唤何名啊?我脑子笨,一时让我喊当朝太子的名,惶恐之间竟是忘了。”
少女觑了眼慕序洲脸上僵硬的笑容,又看着自家兄长故作无辜的样子。顿时心下明了,她家兄长还真是“尖酸刻薄”!
谢矜谙嗔怪出声,打起了圆场:“兄长是挺笨的,这样的话就留下来不必用膳了,就看着我和太子吃吧,也好让脑子清醒清醒。”
慕序洲心里生出几分隐秘的喜悦,小姑娘刚刚在帮他说话!
谢长随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了眼小姑娘,似乎是在分辨她是不是在说笑。
要是不让他在太子府用膳,那等他再回家也是用不上饭的!
因为会暴露,爹爹是个很精明的人。哪怕他穿着太子的衣服,也会识破他说太子待他和谢矜谙很好的谎话。
眼见谢长随还想说点什么,可青年才不会给他开口的机会。
“既然如此,那我就吩咐管家上菜了,兄长也请坐吧。”
谢长随干笑了两声,不再言语,这是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不是,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搬起石头砸了他的脚!
他家妹妹真是好狠的心啊!
青年声音平和,变相地给某人台阶下。
“太子妃初入府,孤还没来得及了解她的喜好。恰逢她腿伤不便动作,不如兄长代孤多夹些菜给太子妃?”
谢长随有气无力,听到这话,连忙起身夹了满满一碗的菜,递给了谢矜谙。
小姑娘挑了挑眉,“兄长好生糊涂,如今我己嫁给了殿下,总归是要注意男女大防的,这些菜还是兄长自己吃吧。”
谢长随眸子亮了亮,他就知道自家妹妹会疼人,才不会不让他用膳呢,方才说那些话定是为了顾及某人颜面!
他又觑了眼慕序洲,罢了,青年既然给了他台阶下,那他姑且认为他是一个好人。
慕序洲看着这一出,哪里不明白谢矜谙的意思。不过闹到这也够了,他本意也不是想让谢长随饿着肚子回家,那不是他的待客之道。
更何况想到小姑娘方才帮他说话,青年就忍不住高兴!
眼下看着小姑娘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模样,青年眉眼更柔和了几分,发出了一声很低的轻笑。
怎么办,他想要小姑娘做他妹妹的念头更强烈了!
用完膳,慕序洲出了府,似乎真的如他所说有事要办。
谢长随陪着小姑娘,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
“我看他对你还不错,全然不像大婚那日态度恶劣。”
谢矜谙抿了抿唇,“我其实也不知为何,他对我的态度怪得很,一会晴一会雨的。”
谢长随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我还是那句话,他要是待你不好,就写信回府或者让你那丫鬟来府里找我们,兄长为你出气。”
谢矜谙眉眼弯弯,乖乖点头。
“是,谙谙都知道。”
谢长随语气嗔怪,目光里却满是宠溺,“知道了就是不做是吧,要是我今日不来,都不知道你伤得这般重。”
谢矜谙挽住了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其实原本伤得不重,这些也都是我自己摔的。兄长这般鲁莽,我很害怕你出事。”
谢长随动了动身子,让少女靠得更舒服了些,才应道:“以后不会了,谙谙不怕。”
…
谢矜谙坐在饭桌前,看着一大桌子丰盛的菜,对着管家询问:“殿下呢?他不来用晚膳了?”
管事的笑着解释,“殿下出府办事了,还没回来。他叮嘱过了太子妃不用等他,自己用膳便好。”
谢矜谙乖乖地点了点头,云双在一旁给她布菜。
许是白日见了许多可怖尸体,又闻了许久浓重血腥味的原因,白天缓过来了,就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夜晚谢矜谙却怎么也睡不着觉了。
那些画面重复地在她脑子里打转,首搅地她不得安生,忍不住烦躁地在床上翻来覆去。
云双早困得睁不开眼,谢矜谙就打发她去睡了,不要她守夜。
如今却有些后悔,她可能一晚上都睡不着觉了,一个人躺在床上着实有些难熬。
谢矜谙撑着身子起身下了床,打开窗户后,才发现连月亮都看不见了。
夜深了,窗外漆黑一片仿佛要将人吞噬。
她叹了口气,关上了窗户,又回到了床上,刚坐下就听到嘎吱一声。
她的门被人推开了——
是慕序洲!
青年看着坐在床上的小姑娘,怔愣了一瞬,随即将门推得更开,进来了。
“怎么还不睡?”
小姑娘声音里带了哭腔,像是控诉一般,“你吓死我了!”
他深夜才回府,难道不知道找个房间或者像大婚一样去他的书房睡嘛,非得偷偷摸摸来她这,把她吓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