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些……”白小小的声音微颤,她迫切地想知道后续,却又隐隐约约对接下来的故事感到恐惧。
白小小只觉得浑身发冷,她紧紧地攥着木云霄的手,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三眼又一次张口讲述起后续的情节。
“后来,”三眼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药郎儿发现有强身作用的草药可缓解此疫病。”
“他把周围所有山都走遍了,搜集了所有草药,但是…依旧不够,被疫病所苦的村民太多,他去了更远的山中去搜寻。”
“这一去,便是半年,但他自己都没有料到。”
“自己真的找到了解决此疫病的妙药。”
“他激动万分地归来了,”三眼说到这,手撑着下巴,眼神空洞看着白小小,仿佛看见了白大那满心欢喜的笑容,随后轻叹一口气,继续说道,“本以为时隔半年,历尽艰辛,总算能换来大家的安宁。”
“可回到家,他看到的却是…”三眼顿了顿,语气变得低沉,“仿佛地狱的一幕…”
人群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三眼的下一句话,白小小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她仿佛身临其境般,感受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娘亲、妻子、儿子被吊死在了家门前。”三眼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述说了白大眼前的血色惨剧,“尸体也残缺不全,娘亲的眼球被剜去了,妻子的内脏被割去了,儿子的手脚被砍去了。”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随着故事的展开,三眼耳边似乎再次响起了白大那绝望的疑问,语气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后,才继续说着。
“他第一想到的是山贼或者是路过的军兵,那些年,世道本就乱得很,这种事时有发生。”三眼压低了声音,仿佛回到了那个悲痛欲绝的时刻,“可是,村中还有些良知的孩子告诉他,不是官兵,也不是土匪…”
“是、是谁?”白小小神色恍惚,下意识地追问道。
“这些全部…都是…黑山村村民所为。”三眼也是配合,沙哑着嗓子应答道。
“不可能!怎么会…”白小小咬住嘴唇,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三眼所说所言,但是,理智告诉自己,三眼没有欺骗她的必要。
“原因只有两个……”三眼没有理会白小小此刻的崩溃,继续说着。
“【愚昧和妒忌】。”
“因为白大一家住在黑山村外,跟其他村民饮用不同水源。”
“所以他们家成为了唯一一户没有感染到疫病的【异类】。”
“在白大消失的半年里,村内开始有了一些流言。”
三眼压低了声音,拙劣地模仿那些散播流言的人。
“这疫病为什么没有影响到白大一家?”
“是不是他们家隐瞒了什么?”
“你看他们健康的手脚,凭什么?”
“听说白大经常研究一些怪药,还会拿动物验药,你说会不会……”
“白大这么久没回来,估计早就死在外面了…”
在三眼“绘声绘色”地模仿中,更多的人加入了议论,言语中充满了妒忌和猜疑。
……
“喂!听说了吗?”
“【吃掉白大他家人的身体部位,咱们消失的部分就会长出来!】”
“是吗?我也听说过吃啥补啥……”
“他们家是唯一一家没有出现这病的,肯定有古怪。”
“是啊,凭什么我这样子吃饭都成问题,他们却整天无忧无虑的,凭什么!”
“反正白大肯定死在外面了,而我们…”
“【也是被逼无奈啊。】”
而后,一个又一个村民朝着白大家的方向走去。
白大的家人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她们认出了那些人,那些曾经和她一起在田间劳作,一起在村口闲聊的村民。
可是,此时此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张扭曲变形的面孔,他们眼中闪烁着贪婪而凶残的光芒,嘴角流淌着令人作呕的涎水,如同野兽般一步步逼近。
他们手中挥舞着镰刀、锄头,沾着血污的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味。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白大家人心中蔓延,白大的妻子绝望地将孩子护在身后,颤抖着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随后,一个村民红着眼,率先朝着白大家人狂奔而去,他身后的村民也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地涌了上来,他们都急不可耐地想要成为第一个冲进白大家的人。
最后,来到此地的…
只有,绝望且痛苦的白大,他颤抖着手,想要触摸一下,自己思念万分的家人,但是那熟悉而冰冷的面容让他瞬间崩溃,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任凭血泪无声地滑落。
三眼望着白小小,眼神飘忽,仿佛穿过了她,看到了那个跪倒在地的白大。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遥远的过去传来。
“知道此事的药郎儿,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想报仇,但一个凡人能对这么多人做出什么吗?”
“他拼尽全力…”
“也不过换来了几乎当场死亡的重伤,他逃了出来,唯一支撑其还在呼吸的只有仇恨。”
“这个仇恨甚至使他坚持了数天而没有气绝。”
三眼顿了顿,眼中的空洞被一抹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但他也知道凭自己永远不可能复仇了,他也知道自己正在慢慢死亡…”
“首到他仿佛听到了某种呼唤。”
“拖住他半死不活的身体,来到了一个地方,另一个半死不活存在的巢穴。”
“那还是体验着漫长绝望的咱。”
“那时咱受的伤,是用神通斩开的不治之伤。”
“咱己经抱着可能上万年也无法醒来的心理准备。”
“几乎无尽的黑暗在等着咱。”
“想不到啊,想不到,那时,给咱带来光的竟然是…”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
弥留之际,白大颤抖着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摸索着从怀中掏出一枚晶莹剔透的丹药。
血污浸染了丹药的光泽,但他毫不在意,因为这枚丹药承载着他最后的希望。
这枚丹药是姜明子给予的,本是用来拯救黑山村乡亲…不,应该是拯救那些畜生不如的村民的。
而现在,这枚原本闪耀着希望光芒的丹,此刻在白大眼中,却是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丹药举到眼前,白大凝视着手中的丹药,因血海深仇而扭曲的面容,倒映在丹药光滑的表面上,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公元525年,
姜明子看着那还在忙碌着,为同行乡亲埋葬尸首的白大,摇了摇头,未有声响,只是在心里期盼着皓光那未有定数的抉择。
公元1906年,
皓光看着身旁瞳孔紧缩,血丝爬满了眼白,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白小小,怒目圆睁,无力地垂下头,暗自祈祷着姜明子可以改变这无力的现实。
公元2020年,
少年看着手中的《皓光日事》,在皓光祖师的点点笔墨之下感受着过去的悲哀,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