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爷子离开病房后许久,林恒依旧维持着那个的姿势,一动不动。那句“恐怕…没那么简单”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反复轰鸣、盘旋、炸裂。父亲的形象——那个曾经威严、后来颓丧、最终沦为阶下囚的身影——在混乱的思绪中扭曲、变形。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更深的混乱和怀疑。沈老爷子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是为了让他配合治疗?还是沈家想利用他做什么?父亲…真的可能被冤枉吗?那些触目惊心的贪污证据…难道都是假的?那母亲呢?母亲的崩溃和惨死又算什么?如果父亲是无辜的,那他这两年的自我放逐、承受的所有苦难,岂不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和懦夫的逃避?
各种念头像失控的野马在脑海中奔腾冲撞:愤怒(对可能的陷害者)、恐惧(真相可能更残酷)、茫然(不知该信什么)、还有一丝微弱到几乎被忽略的…希望?这缕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顽强,灼烧着他麻木的心脏,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疼痛。
他头痛欲裂,后背的伤口也在这剧烈的情绪波动下隐隐作痛,监护仪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引来了护士。他拒绝交流,只是用被子死死蒙住头,身体蜷缩成一团,无声地颤抖着,仿佛要将自己藏进一个绝对安全的壳里。
沈老爷子的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涟漪。虽然林恒表面依旧抗拒,但沈若瑶和医生都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情绪的剧烈波动。国家级心理专家张教授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介入契机。在沈若瑶紧张的注视下,张教授带着一位温和的女助理走进了病房。
张教授没有首接靠近,而是站在一个让林恒感觉相对安全的距离,温和地自我介绍:
“林先生,你好,我是张伯年,受沈老先生和沈小姐委托,希望能和你聊聊,帮助你更好地康复。”
回应他的,是林恒从被子里发出的、闷闷的、充满敌意的低吼:
“滚出去!我不需要!”
张教授经验丰富,并不气馁。他没有强行要求林恒交谈,而是将目光投向枕边的怀表和角落的工具箱:
“这两样东西,对你很重要吧?它们陪你经历了很多。”
林恒身体一僵,没有回应。张教授继续用平稳的语调说
“有时候,物品承载的记忆比语言更真实。它们不会说话,但它们一首在那里,见证着你的过去,也陪伴着你的现在。或许,你可以试着感受一下它们的存在?不用说话,只是感受。”
病房里陷入沉默。林恒依旧蒙着头,但张教授注意到他蜷缩的身体似乎微微放松了一丝,呼吸也不再那么急促。这是一个极其微小的信号。
张教授捕捉到这个信号,小心翼翼地引导:
“记忆有时候很沉重,像被锁在箱子里。也许…我们可以试着不去打开它,只是看看箱子外面的样子?比如…这个工具箱,看起来很旧了,它一定经历过很多地方。你带着它,去过哪里?是爷爷留给你的吗?他一定是个很特别的人…”
提到“爷爷”,林恒的身体明显又放松了一点点。张教授没有追问,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就在这时,林恒脑海中毫无预兆地闪过一个极其模糊、却带着刺骨寒意的片段:冰冷的湖水…母亲散乱的黑发漂浮在水面…一只苍白的手无力地伸出水面…一个模糊的、站在岸边阴影里的高大身影…还有母亲最后那声凄厉到变调的呼喊,似乎不是他的名字,而是…“账…本…”?!
* “啊——!” 林恒猛地掀开被子,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嘶吼!他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冷汗,眼神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混乱,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仿佛要将那可怕的画面从脑中抠出去!
“不…不要…妈…!”
他语无伦次地低喊,身体剧烈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