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DNA报告

冰冷的雨点砸在沈若瑶脸上，像细小的冰针，又急又密，带着深秋特有的刺骨寒意。

她几乎感觉不到，只死死攥着手里那张被透明文件袋保护着的纸，指关节用力到泛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里。

薄薄的纸页边缘被捏得起了毛躁的褶皱，透过塑料膜，能看到醒目的标题：DNA亲缘关系鉴定报告书。结论栏里，“符合亲生关系”那几个加粗的黑字，此刻在昏暗路灯下却显得模糊不清，像一场荒诞不经的梦。

雨水顺着她湿透的额发往下淌，滑过眼睫，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痛。可她顾不上擦，只是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重拨着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己关机。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机械冰冷的女声，毫无感情地从听筒里传出，一遍又一遍，残忍地重复着，盖过了哗哗的雨声，也盖过了她越来越急促的心跳。这声音像个冰冷的漩涡，把她胸腔里那点滚烫的、几乎要爆炸的喜悦和急切，一点点、一点点地吸走、冻结。

关机。又是关机。从下午找到现在，整整六个小时了。那个号码，那个属于林恒的、她曾无数次在深夜里偷偷拨打又迅速挂断的号码，始终是这片死寂的忙音。

他答应过她的。

就在昨天傍晚，那个他们常去的、能看到城市霓虹的天台上。晚风拂动他额前微卷的碎发，他靠在斑驳的水泥围栏边，嘴角噙着一贯的、带着点漫不经心又胜券在握的笑，像看着自己豢养的小宠物，随意地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

“明天，老地方，等我电话。”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约一场无关紧要的电影，“有件小事要跟你说。”

他的手指带着温热的触感，抚过她头顶的发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那触感此刻却在记忆里灼烧起来，烫得她心口发疼。

小事？沈若瑶几乎想对着这倾盆的雨幕尖啸。

他知不知道她手里攥着的是什么？

是翻天覆地！是足以把她从泥泞里彻底出的权杖！是……是她能挺首腰杆站在他面前，不再只是那个需要他“包养”、需要他偶尔垂怜的灰姑娘的证明！

她要告诉他：林恒！看啊！

不用你再养我了！我是沈家的人！是沈家流落在外的血脉！我不再是你需要施舍的对象了！我们可以……我们可以平等地站在一起了！

这份狂喜，这份急于分享的冲动，在她胸腔里冲撞了一天一夜，几乎要把她撑破。可现在呢？那个该听的人，不见了。像一滴水，蒸发在城市的钢筋丛林里，无声无息。他承诺过的电话，如同他指尖的温度，被这场冰冷的秋雨冲刷得干干净净。

“林恒……”她喃喃着，声音被风雨撕扯得破碎不堪。雨水混着咸涩的液体滑进嘴里，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那点被冻僵的喜悦底下，一丝微弱却尖锐的恐慌，终于像淬了毒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他从来不是个会失约的人。

尤其对她。他掌控她的一切，她的时间，她的行踪，她的喜怒哀乐。他习惯了她的等待，习惯了她的顺从。这种突然的、彻底的消失，透着一种反常的、令人心慌的决绝。

雨更大了，砸在冰冷的柏油路上，溅起浑浊的水花。路灯的光晕在雨幕中变得朦胧而遥远，像一只只昏黄、模糊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这个在街头失魂落魄的年轻女孩。她单薄的身影在空旷的街道上被拉长又扭曲，显得那么渺小，那么无助。

沈若瑶猛地抬起头，雨水冲刷着她的脸，让她几乎睁不开眼。视线里一片模糊的水光，只有远处那栋熟悉的高级公寓楼，在密集的雨帘中只剩下一个巨大而沉默的黑色轮廓，顶层的几扇窗户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透出。那是林恒的家，曾经象征着财富、地位和不可一世的地方。

一个疯狂的念头攫住了她。

去找他！去他家！他一定在那里！也许他只是……只是手机没电了？或者……或者出了点小意外？这个想法像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不再犹豫，拔腿就朝那个方向狂奔。

冰冷的雨水疯狂地灌进她的领口、衣袖，单薄的衣服瞬间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她跑得那么快，那么不顾一切，脚下溅起大片大片的水花。那张珍贵的DNA报告被她胡乱塞进怀里，紧贴着同样冰冷湿透的皮肤，仿佛那是她唯一的热源。

“林恒！林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