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吐息钻进耳廓,云沐阳整个人抖得像过电。他手忙脚乱去捂晏九璃的嘴,却被就势扣住手腕按在床头。两人鼻尖相抵,他能在晏九璃瞳孔里看到自己惊慌的倒影。
“没…没有!”云沐阳的声音陡然拔高,又急忙压下来,“我我我…我就是太久…太久没见到妈了…害…害怕…不是…是回来没带礼物怕妈说我。”他的谎话越说越离谱,最后自暴自弃地闭上眼,长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
晏九璃爱极了他这副模样。她捏住男孩下巴,强迫他看向梳妆镜——镜中的两人亲密相贴,她散落的发丝缠在他睡衣纽扣上,像某种隐秘的契约。
“放心,”她咬住他红透的耳尖轻笑,“爸妈知道你昨晚跟我睡的,还一起出来迎接你呢。”感受到怀里的身体瞬间石化,她坏心眼地补充:“只不过那时候某人睡得跟小猪一样,没醒呢~”
云沐阳绝望地望向天花板。他居然在晏父晏母面前被抱进屋?还毫无知觉?现在连夜逃往火星还来得及吗?
云沐阳彻底放弃挣扎,自暴自弃地闭上眼。
晨光描摹着他颤动的喉结和锁骨上可疑的红痕——其实只是睡觉压的印子,此刻却像某种暧昧的罪证。
“乖,”晏九璃突然温柔下来,替他理顺的呆毛,“妈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打你?”
她起身拉开衣柜,扔来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正是云沐阳两年前留在晏家的那套睡衣。
云沐阳抱着衣服发呆,鼻尖突然发酸。
这套小熊图案的睡衣是他十八岁生日时晏母送的,领口还有他偷吃草莓酱时蹭到的淡粉色痕迹。
原来这些东西,他们都好好留着。
“快点换,”晏九璃己经走到门口,回头时逆光的轮廓美得不真实,“不然我就告诉妈你昨晚说梦话哭着喊我姐姐~”
......谁给我喝的牛奶!
穿好衣服后,云沐阳听着门外传来餐具轻碰的脆响。晏母似乎正在布置餐桌,哼着云沐阳小时候最爱的童谣。
这个认知让他鼻尖一酸——当年他刚被领养时整夜做噩梦,晏母就是这样边哼歌边拍着他入睡的。
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八岁的云沐阳穿着过大的拖鞋,怯生生站在晏家客厅。
晏母蹲下身与他平视,手指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叫妈妈好不好?"她眼里盛着月光般的温柔。
小云沐阳张了张嘴,声音细如蚊呐:"...妈。"
这个称呼像某种魔法。当晚餐桌上突然多出松鼠桂鱼、糖醋排骨和蟹粉豆腐——全是他在偶然间提过想吃的菜。
那天晚上,晏九璃咬着筷子忍不住嘟囔道:"明明我天天叫妈都没见妈妈天天给我做好吃的!"
十一岁的晏九璃嘴上抱怨,手却很诚实地往云沐阳碗里堆小山。
排骨要挑瘦的,鱼肉要剔刺的,最后还要嘴硬地补一句:"快吃,我都没这个待遇呢!"烛光映着她泛红的耳尖,像颗半熟的樱桃。
云沐阳站在楼梯口做了三个深呼吸。楼下飘来培根的焦香和热牛奶的甜味,间或夹杂着餐具碰撞的清脆声响。
这原本该是最令人安心的家的声音,此刻却让他膝盖发软。
他低头检查自己的着装:领口没有歪,裤脚没有卷,连袜子都是配对的。
可当他的目光扫到脚上那双小熊拖鞋时,记忆突然闪回——这是晏九璃十八岁生日时,他跑遍半个魔都才买到的限量款。
云沐阳盯着地毯上的光斑,突然想起大家第一次一起坐在这里吃早饭的情形。
晏母给他热牛奶会精确到65度,晏父偷偷在他吐司下多藏一片火腿。
而现在,他正被晏九璃以十指相扣的姿势拽向餐厅,这哪是早餐?分明是审判席!
晏九璃突然在转角处停下。透过镂空屏风,能看到晏母正在往云沐阳惯常的座位前放第三颗煎蛋——她永远记得他爱吃溏心的。
“阳阳!”
晏母的声音从餐厅传来,云沐阳条件反射地立正。
“到!”
这个军训式的回应惹得身后的晏九璃笑出声。她顺势推了他一把,云沐阳踉跄着出现在餐厅入口,瞬间成为全场焦点。
晏父的报纸往下移了半寸,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晏母举着锅铲愣在原地,煎蛋在平底锅里发出“滋滋”的哀鸣。
三秒的死寂后,晏母突然红了眼眶:“瘦了。”
她快步上前,温热的手掌捧住云沐阳的脸,“在首都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这个开场白让云沐阳鼻尖一酸。他以为会面对质问或调侃,却没想到最先等来的是这样一句心疼。
晏九璃说得对,他怎么就忘了,这里是永远会给他留一碗热汤的晏家。
晏母的掌心贴上云沐阳脸颊,那双手带着厨房特有的暖意,指腹有常年弹钢琴留下的薄茧,触感熟悉得让他眼眶发热。
"阳阳,你怎么这么瘦了?"晏母捧着他的脸左右端详,眉头皱成小小的川字,"是不是在首都没好好吃饭?"她手指轻轻刮过他突起的颧骨,像在检查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是否有磕碰。
云沐阳眼神飘向餐桌上的牛奶:"我...我有好好吃饭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他不敢说在首都的头半年,因为想家,每天只吃得下半碗饭。
晏母突然捏住他软乎乎的耳垂——这是她判断云沐阳是否说谎的独家方法。
果然,指尖下的温度迅速攀升。
"小骗子。"她轻笑,却还是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发顶,"不能再瘦了,知道吗?"
"阳阳,昨晚睡得好吗?"晏父放下报纸,镜片后的眼睛闪着促狭的光,"璃儿的床是定制的,应该比酒店舒服。"
"噗——"云沐阳一口牛奶呛在喉咙里。他手忙脚乱去捂嘴,奶渍却己经顺着指缝滴到衬衫上。
晏九璃立刻倾身过来,纸巾擦过他锁骨时带着玫瑰香的呼吸喷洒在颈侧,激得他浑身绷紧。
"爸!"晏九璃咬牙切齿地瞪向父亲,耳尖却红了。她指尖在云沐阳衣领处流连太久,首到晏母清了清嗓子才缩回手。
晏母往云沐阳盘子里堆松饼的动作像在搭建金字塔。
"多吃点,"第五块松饼落下时,瓷盘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云沐阳盯着摇摇欲坠的食物山,偷偷用叉子推了两块到晏九璃盘中。
这是他们小时候惯常的把戏——每当晏母“热情过头”,晏九璃总会默不作声帮他分担。
但这次,晏九璃只是抿着咖啡,用口型道:"乖,自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