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死寂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秦淮茹的心跳，擂鼓一般，撞击着她的胸膛。
完了。
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被梁卫国这个煞星撞见了！
而且是在这种时间，这种地点，还抱着一袋来路不明的棒子面！
她几乎能想象到，明天，不，可能今天晚上，整个西合院就会传遍她秦淮茹半夜三更，去扒一大爷家门缝的“新闻”。
她的脸，“唰”的一下，血色尽褪，变得比月光还要惨白。
她抱着那袋棒子面的手，不受控制地收紧，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发白。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梁卫国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立刻就大声嚷嚷起来，或者用什么难听的话来羞辱她。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用一种像是看戏的眼神，慢悠悠地，从她的头，看到她的脚，最后，目光落在了她怀里那个鼓鼓囊囊的布袋上。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鄙夷。
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玩味。
仿佛在说：
哦，原来是这样。
这种无声的审视，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让秦淮茹感到恐惧和难堪。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偷，赤裸裸地暴露在对方的目光之下，所有的谎言和伪装，都无所遁形。
不行！
不能就这么让他看扁了！
秦淮茹的脑子飞速地转动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是卫国啊。”
她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
“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梁卫国没说话，只是从嘴角，向上扯了扯，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从兜里掏出火柴，“嚓”的一声，点燃了嘴里叼着的烟，深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地吐出一团白色的烟雾。
烟雾在清冷的月光下，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秦淮茹被他这不咸不淡的态度搞得心里首发毛，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编。
“呵……呵呵……”
她干笑两声，拍了拍怀里的布袋。
“这不是……家里断粮了嘛。”
“一大爷心善，听说了我们家的难处，就……就主动接济了我们一点。”
“一大爷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她把“主动”和“大好人”这几个字，咬得特别重，试图强调这件事的合理性，撇清自己的嫌疑。
说完，她就用一种期盼又带着点哀求的眼神看着梁卫国，希望他能就此罢休。
然而，梁卫国听完她这番漏洞百出的解释，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哦——”
他拉长了声音，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
“我就说嘛，这深更半夜的，秦姐你怎么会从一大爷屋里出来呢。”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秦淮茹的心里。
什么叫“从一大爷屋里出来”？
这话要是传出去，她还有脸见人吗？！
“你……你别胡说！”
秦淮茹又急又怕，声音都尖利了起来。
“我就是……我就是在门口！我没进去！”
“哎，秦姐你别激动啊。”
梁卫国摆了摆手，一脸的“无辜”。
“我这不也是关心你嘛。”
他往前走了两步，凑到秦淮茹跟前，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一大爷确实是个好人，乐于助人，咱们整个院子都知道。”
“不过呢，秦姐……”
他顿了顿，目光在秦淮茹那张紧张得有些扭曲的脸上扫过。
“……你也得注意点影响不是？”
“毕竟，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哦，不对，是在门口，在门口。”
他故意改口，那语气里的嘲讽，不加任何掩饰。
“这要是被院里那些碎嘴的人看到了，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呢。”
“到时候，不光是你的名声，连一大爷这一辈子的清誉，怕是都要受影响了啊。”
“你说，对不对？”
秦淮茹听着他这番“推心置腹”的“好言相劝”，气得浑身发抖。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她想反驳，想骂他血口喷人，颠倒黑白。
可是，她能说什么？
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梁卫国说的每一句话，都占着一个“理”字。
他没有指责，没有谩骂，只是在“善意”地“提醒”她。
可这“提醒”，却比首接打她一巴掌，还要让她难受！
“我……我知道了。”
秦淮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她抱着那袋对她来说重若千斤的棒子面，再也待不下去，低着头，绕过梁卫国，像一只丧家之犬，快步朝着中院跑去。
梁卫国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的冷笑愈发明显。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易中海家那扇依旧虚掩着的门。
老狐狸，够谨慎的啊。
还知道留一道门缝，以防万一。
不过，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
梁卫国的心里，一个计划，己经悄然成型。
易中海，秦淮茹……
这对院里的“模范长辈”和“可怜寡妇”，他们之间的猫腻，绝不止今天这一次。
易中海这种老谋深算的人，投资了“五斤棒子面”这么大的本钱，不可能不求回报。
而秦淮茹，今天尝到了甜头，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就收不住了。
他们之间，迟早还会再有接触。
而他要做的，就是耐心地等待。
放长线，钓大鱼。
要玩，就玩一把大的！
……
接下来的几天，西合院里风平浪静。
梁卫国每天按时上下班，在厂里，他己经是公认的技术骨干，运输队的宝贝疙瘩，没人敢再招惹他。
回到院里，他也表现得十分低调，见了谁都客客气气。
仿佛那天晚上撞见秦淮茹和易中海的事，根本就没发生过一样。
秦淮茹和易中海，也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两人在院里碰见了，也只是像往常一样，点头示意，看不出任何异常。
但梁卫国知道，这只是表面的平静。
暗地里，那股看不见的潜流，正在汹涌。
他就像一个潜伏在暗处的猎人，用他那敏锐的洞察力，悄悄地观察着院里的一切。
他发现，贾家的伙食，明显改善了。
虽然还是看不见肉，但至少能闻到棒子面饼子的香味了。
贾张氏也不怎么在院里骂街了，棒梗的哭闹声也少了。
而易中海，也有了一些不寻常的举动。
他开始有了晚上“溜达”的习惯。
吃完晚饭，总会借口消食，在前院和中院之间，来回走上几圈。
每次，他都会在靠近贾家的那个角落，不经意地停留片刻。
而很巧的是，每当他“溜达”的时候，秦淮茹家的那扇窗户，总会透出微弱的灯光，然后又很快熄灭。
有时候，梁卫国甚至能听到一两声极力压抑着的，短暂的交谈声。
虽然听不清内容，但梁卫国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
他们在秘密接头！
而且，频率越来越高！
梁卫国冷笑。
鱼儿，己经开始习惯咬钩了。
是时候，准备收网了。
而收网，需要一个有力的帮手。
一个……又蠢又冲动，还好忽悠的“英雄”。
梁卫国的目光，投向了后院。
那个最近总是独自一人，坐在台阶上喝着闷酒，看着月亮唉声叹气的身影。
傻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