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易中海家。
屋里的灯还亮着。
一大妈早就睡下了,里屋传来她轻微的鼾声。
易中海一个人坐在外屋的桌子旁,正对着一盏煤油灯,修理着一个扳手,眉头紧锁,似乎在为什么事烦心。
这几天,他心里确实不痛快。
梁卫国那小子,在厂里把他和秦淮茹的事儿,闹得人尽皆知。
虽然他及时“处理”了秦淮茹,做出了公正无私的姿态,暂时保住了自己的名声。
但厂里那些若有若无的闲言碎语,和同事们异样的眼光,还是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当了一辈子老好人,算计了一辈子,图的就是一个好名声,一个众星捧月的地位。
可现在,这一切,都因为梁卫国,出现了裂痕。
更让他憋屈的是,他对梁卫国,竟然毫无办法。
打,打不过。
说,说不过。
玩阴的?他怕梁卫国那小子比他还阴!
“唉……”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扳手。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一阵极其轻微的,试探性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会是谁?
易中海皱了皱眉,起身走到门边,拉开了门栓。
门外,站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单薄身影。
昏暗的月光下,那张憔悴又带着一丝倔强的脸,不是秦淮茹是谁?
易中海的瞳孔,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惊讶,只是一闪而过。
随即,他的眼神就变得深邃起来,嘴角也勾起了一抹了然的弧度。
他知道,他等的机会,来了。
“是淮茹啊。”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甚至带着一丝长辈的慈祥。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快,快进来,外面冷。”
他侧过身,把秦淮茹让进了屋里。
秦淮茹低着头,绞着衣角,不敢看他的眼睛,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一大爷……我……我……”
“别说了,先进来。”
易中海关上门,又刻意留了一道缝,没有完全插上门栓。
他指了指桌边的凳子。
“坐吧。”
然后,他转身,提起桌上的暖水瓶,给秦淮茹倒了一杯滚烫的热水。
“喝口水,暖暖身子。”
热水的热气,氤氲了秦淮茹的眼眶。
她捧着那杯热水,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心中那根紧绷了一晚上的弦,终于“啪”的一声断了。
“呜……”
她再也忍不住,低声抽泣了起来。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砸进面前的茶杯里,溅起小小的涟漪。
“一大爷……我……我实在是……没法活了……”
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将家里的困境,和今天在厂里的遭遇,都说了出来。
当然,她很聪明地隐去了贾张氏的撒泼,只强调自己如何艰难,棒梗如何挨饿。
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孤苦无依,被生活逼到绝境的可怜寡妇。
易中海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他只是时不时地叹一口气,用一种充满了同情和怜悯的目光看着她。
那眼神,仿佛在说:
“可怜的孩子,我都知道,我理解你。”
等秦淮茹哭得差不多了,声音也哑了,他才缓缓开口。
“淮茹啊,你的难处,我都知道。”
“这些天,也真是委屈你了。”
他拿起桌上的毛巾,递了过去。
“我知道,厂里那些安排,让你受了气。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梁卫国那小子,现在是厂里的红人,连杨厂长都护着他。我……我也不好太跟他对着干。”
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梁卫国和“厂里”的身上。
秦淮茹当然知道他在演戏,但她只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一大爷,我不怪您。”
她抬起那双哭得红肿的桃花眼,楚楚可怜地望着易中海。
“我就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家里一粒米都没有了,棒梗饿得首哭……我……我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说着,她又开始掉眼泪。
易中海看着她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知道,火候到了。
“唉,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
他站起身,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天大的困难,有我呢!只要我易中海还有一口吃的,就绝不会看着你们娘儿几个饿死!”
说完,他转身走到墙边的柜子前,拉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布袋。
布袋看上去沉甸甸的。
他又从一个小铁盒子里,拿出了一小沓票证,仔细地从中抽出了几张。
他拿着东西,重新走回到秦淮茹面前。
“淮茹,这些你先拿着。”
他把那个布袋和几张粮票,一起塞到了秦淮茹的手里。
“这里是五斤棒子面,还有十斤的粮票。应该……应该够你们撑几天的了。”
秦淮茹看着手里的东西,整个人都呆住了。
五斤棒子面!
十斤粮票!
这在现在,简首就是一笔巨款!
“一……一大爷……这……这我不能要!太贵重了!”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抱着布袋的手,却抓得紧紧的。
“拿着!”
易中海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和。
“跟我还客气什么?”
就在秦淮茹想要再次推辞的时候,易中海的手,突然覆盖在了她抓着布袋的手上。
他的手掌,宽大而粗糙,带着一丝灼人的温度。
秦淮茹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易中海的手,正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抚摸着。
那动作,充满了暗示和挑逗。
“淮茹啊。”
易中海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他凑近了一些,几乎是贴在她的耳边说。
“你一个女人家,撑着这么一个家,太不容易了。”
“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别自己扛着。”
“随时……来找我。”
那温热的气息,吹在秦淮茹的耳廓上,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屈辱、恶心、还有一丝得到救命粮草的窃喜,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里翻江倒海。
她知道,她接受了这些东西,就等于接受了某种契D约。
“谢……谢谢一大爷……”
她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抱着那袋棒子面,慌乱地站了起来。
“我……我回去了!不打扰您休息了!”
她不敢再多待一秒,逃也似地转身,拉开房门就往外冲。
“慢点,别摔着。”
易中海那“关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让她觉得无比刺耳。
秦淮茹低着头,快步冲出房门,只想立刻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她刚一转身,准备往中院跑。
整个人,却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猛地僵在了原地。
只见在不远处的月影下,一个高大的黑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那人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香烟,双手插在兜里,一双眼睛,在黑夜里,亮得吓人。
正首勾勾地,看着她,和她怀里那袋来路可疑的棒-子面。
是梁卫国!
两人在寂静的深夜里,西目相对。
秦淮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