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
凄厉的尖叫撕裂死寂的空气,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向那个站在天台门缝刺目光带中的、静止的背影!
落木木的身体比思维更快!求生的本能和孤注一掷的决绝如同火山喷发!她像一道离弦的箭,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走廊尽头那扇敞开的、锈迹斑斑的铁门冲去!塑料凉鞋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踏出急促而绝望的“啪嗒”声,在狭窄的楼道里疯狂回荡!
距离在瞬间拉近!林远那静止的、单薄的背影在视野中急剧放大!阳光透过门缝,将他笼罩在一片刺眼的白芒里,边缘模糊,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强光吞噬、融化,消失在这片虚无之中!
“不——!”落木木的喉咙里爆发出更凄厉的嘶喊!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在距离林远还有两三步远的时候,猛地向前一扑!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带着不顾一切的冲势,两只手臂如同铁箍般,狠狠地从后面环抱住了林远的腰!
“砰!”
沉闷的撞击声!
巨大的惯性让两人同时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落木木垫在下面,后背和手臂的伤口被狠狠硌在坚硬的地面上,剧痛如同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她眼前阵阵发黑,肺部的空气被挤压殆尽,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但她死死抱着林远腰的手臂,没有丝毫放松!反而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如同濒死的藤蔓缠绕大树,勒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骨血都嵌入对方的身体里,将他从那片刺眼的白光、那深不见底的虚无边缘,彻底拽回来!
林远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像一尊被突然注入电流的冰冷雕塑。他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彻底惊住了!身体僵硬,甚至忘记了挣扎。他微微侧过头,长长的刘海被这个动作掀开了一瞬,露出了那张在刺目阳光下显得异常苍白、毫无血色的脸。清澈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瞳孔深处是彻底的茫然、震惊和一种……被强行打断某种进程的、空白的失神。他看着死死抱住自己、小脸因剧痛和窒息而扭曲的落木木,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只有落木木急促而痛苦的喘息声,和林远剧烈的心跳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清晰地传递到她紧贴着他后背的胸口。
成功了?她抓住他了?她把他从边缘拽回来了?
巨大的虚脱感和劫后余生的狂喜还未涌上心头,一个冰冷而突兀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楼梯口的方向骤然炸响!
“你们在干什么?!”
落木木的心脏瞬间沉到了冰点!她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循声望去。
楼梯口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是沈星河!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怀里紧紧抱着那本深蓝色的、边缘磨损的速写本。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了小半眉眼。唯一暴露他此刻状态的,是他那双紧握着速写本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惨白,手背上细小的青筋都清晰可见。他站在那里,像一株生长在阴影里的植物,周身散发着一种冰冷而压抑的气息。
他的目光,穿透额前碎发的缝隙,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死死地钉在天台门口纠缠在一起的落木木和林远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一种被侵犯领地的强烈警惕,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某种隐秘被粗暴揭开的愤怒!
落木木的心猛地一沉!完了!沈星河!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她这疯狂而狼狈的举动!他会怎么想?他会告诉老师吗?他会……更厌恶她吗?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她!
就在这时,被她死死抱住的林远,似乎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和空白中回过了神。他猛地挣扎起来!瘦弱的身体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放开我!你放开!”林远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惶和愤怒而变得尖利扭曲,带着一种被冒犯的狂怒!他用力掰扯着落木木死死环抱在他腰上的手臂,身体剧烈地扭动,“你疯了吗?!滚开!”
落木木的手臂被他用力掰开,剧痛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林远猛地挣脱了她的束缚,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校服领口在刚才的挣扎中被扯开,露出同样苍白的脖颈。他像一头受惊的小鹿,惊魂未定地看着摔倒在地、狼狈不堪的落木木,又惊疑不定地扫了一眼楼梯口阴影里那个沉默得可怕的沈星河。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屈辱、愤怒、不解,还有一种被彻底窥破隐秘的恐惧和羞耻!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林远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愤怒,他猛地转身,不再看地上的落木木和阴影里的沈星河,像逃避瘟疫一般,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在楼道里迅速远去,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落木木瘫倒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后背和手臂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刚才拼尽全力扑救时扭到的脚踝也传来阵阵钻心的刺痛。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和泪水混合在一起,模糊了视线。失败了……还是失败了吗?她虽然暂时把他从天台边缘拽了回来,却似乎把他推向了更深的恐惧和孤立?而沈星河……那冰冷的注视,像无数根针,扎在她千疮百孔的心上。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身体却像散了架一样,使不上力气。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从楼梯口的方向传来。
嗒…嗒…嗒…
每一步都踩在落木木紧绷的心弦上。
沈星河抱着他那本深蓝色的速写本,一步一步,从楼梯口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午后的阳光终于落在他身上,照亮了他额前细软的黑色碎发,也照亮了他脸上那种近乎凝固的、冰冷而专注的神情。他无视了地上狼狈的落木木,径首走到了天台门口。
他停在那片刺眼的光带前,微微抬起头。目光穿透敞开的铁门,望向外面那片空旷的、被阳光照得白茫茫一片的天台。他的眼神异常专注,像是在审视着什么,又像是在确认着什么。阳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小扇子似的阴影,却无法驱散他周身那股冰冷而沉重的气息。
过了几秒钟,他才缓缓低下头。目光,终于落回了还瘫在地上的落木木身上。
那眼神,不再是楼梯口时纯粹的震惊和愤怒。而是变成了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有审视,有探究,有浓得化不开的疑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了然?仿佛落木木刚才那疯狂而狼狈的举动,印证了他速写本里某些冰冷线条指向的真相。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沉默地看着她。那目光像无形的枷锁,将落木木牢牢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落木木的心跳得快要炸开!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羞耻感让她几乎窒息。她想解释,想辩解,想告诉他林远的药,王小胖听到的争吵,想告诉他沈星河自己画下的那个摇摇欲坠的背影……可所有的语言都堵在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汗水、灰尘和手臂伤口渗出的血丝,在她脸上留下污浊的痕迹。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冰冷注视中,落木木口袋里,一个冰冷坚硬的棱角,随着她身体的颤抖,毫无预兆地滑落出来!
“啪嗒。”
一声轻响。
是陈默给她的那个锡箔塔楼!它滚落在落木木身边冰冷的水泥地上,在午后的阳光下,折射出冰冷而锐利的光芒。塔楼最底层那个向内折叠的、极其隐蔽的棱角内侧,那个用针尖划出的、极其微小的锐角符号——那个属于陈默未来冰冷世界的核心密码——在光线下,清晰可见!
沈星河的目光,瞬间被这突然出现的冰冷造物吸引!
他的视线,如同被磁石牵引,从落木木狼狈的脸上,骤然移向了地上那个折射着冷光的锡箔塔楼!他抱着速写本的手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他微微眯起眼睛,那专注而冰冷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锡箔塔楼那复杂精密的几何结构!他的视线在塔楼表面快速扫过,最终,精准地定格在了那个最底层、极其隐蔽的棱角内侧!
那个微小的锐角符号!
沈星河的身体猛地一僵!抱着速写本的手指瞬间收紧!指关节因为巨大的力量而爆出可怕的惨白!他那张一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骤然收缩!一种混合着难以置信、强烈熟悉感和巨大冲击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在他眼中翻涌!那眼神,仿佛看到了某个深埋心底、绝不该在此刻出现的……禁忌符号!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符号,又猛地抬起头,看向地上同样因为锡箔塔楼掉落而惊愕、脸上还挂着泪痕的落木木!那眼神里的震惊和探究,瞬间达到了顶点!仿佛要将她连同那个冰冷的符号一起,彻底洞穿!
落木木的心跳彻底停止了!她看着沈星河眼中那翻江倒海般的震惊,看着他那死死盯着锡箔符号的、如同见了鬼般的眼神……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击中了她!
他认识这个符号!
他见过!
在速写本里!在他画下的、陈默走向冰冷建筑的那幅画里?!
难道……他画下的那些未来悲伤的轮廓……不仅仅是他感知到的……更是他……“见过”的?!
巨大的寒意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落木木的西肢百骸!她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更加深不见底、更加令人恐惧的谜团之中!沈星河……他到底是谁?!
冰冷的锡箔塔楼躺在水泥地上,折射着刺目的阳光。那个微小的锐角符号,像一个无声的、冰冷的烙印,烙在了三个孩子之间这死寂而沉重的空气里。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发出了令人心悸的、更加刺耳的咬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