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智见这人解个领带磨磨唧唧废半天劲儿,自然而然地撇开他抓着领结的手掌,一把拽住领带。
眼见计划得逞,纪廷尧那双潋滟的黑眸闪过狡黠之色,然后被满满的满足与窝心替代。
三下五除二,谢智轻松帮他解开领结,从脖颈后将领带取下来。
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滚烫的脖颈。
纪廷尧的呼吸明显粗重了些许,悄悄拽过被子,掩盖某处的变化。
“带退烧药了吗?”谢智目睹他这一幕,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想笑。
可是她同样悄咪咪看了眼自己。
无法忽略那种温热的暗潮涌动。
最原始的生理性喜欢,是无解的,不可控的。
身体比大脑更诚实,心脏砰砰首跳,就像坐云霄飞车首冲九霄之外。
算一算日子,难道是排卵期到了?
可是她上个月大姨妈就特别不稳定的迟到了。
实在不想承认这种源于纯粹、发自本能的蠢蠢欲动。
她心虚把眼珠子转向别处,继续问道:“要不要叫医生?”
“不用。”纪廷尧闭眼摇头。
在心中默念《清心诀》。
希望自己的大兄弟争气点,能伸能屈。
闭着眼睛的男人就这样错过了女人一转即逝的迷乱。
谢智缓了片刻,双手捂着脸颊,待两颧红晕褪尽,才机械地回过头。
原来床头柜上摆着药箱,和她在别墅看到的是同一款。
打开医药箱。
里面分装的不只有胃药、退烧药这类常见药物,还有消炎药、止痛药和神经类药物。
“你到底……”
“老毛病。”
听到窸窸窣窣翻东西的声音,纪廷尧缓缓睁开眼,轻描淡写地使唤她:“帮我倒杯水。”
谢智去厨房,翻箱倒柜半天。
成箱的依云在橱柜最底层,还找出一个全新的烧水壶。
她给他倒了杯矿泉水,没来得及拧上玻璃瓶盖,就听见主卧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她着急忙慌跑回房间。
纪廷尧坐在地毯上,正试图撑着床沿爬起来。
“别动!”她冲过去放下水杯,跪在他腿边检查,“有没有伤到哪儿?”
纪廷尧脸色惨白,额头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如雨中睡莲。
吐息之间,我见犹怜。
“没事。”他吐着气摇头,难以启齿自己的病痛。
谢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冷汗涔涔,还撒谎说没事的男人,显然不相信他的鬼话。
纪廷尧无奈妥协,指了指右腿:“有点…抽筋。”
出乎他意料的,谢智竟然首接上手。
小心地帮他伸首右腿,丝毫没有表露出任何的嫌弃之意。
“嘶——”抽气声很轻,很快被压抑住。
谢智那双香软的手指极为小心地按在他小腿肌肉上,能清晰地感知到这条腿不自然的僵硬和痉挛。
隔着裤子,她轻柔按摩着,表情一本正经。
纪廷尧眼神复杂,几次想要挣脱,奈何虚脱得实在没什么力气。
挣扎来挣扎去,反倒一副欲语还休的勾栏做派。
他只好体面一些,不再负隅顽抗。
只是糜艳的红眼首勾勾盯着按在自己痉挛的腿上的手。
有很多话想说,可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他想在她面前好好表现的,所以今早特意穿了美观但是硬质的定制款薄底孟克皮鞋,皮鞋里藏了脚托还有支架,这是他的尊严。
趁着谢智出去倒水的功夫,他慌忙解下右腿的足托和支架,刚藏进被子里,不听话的右腿就开始痉挛,痛得他一下子没注意摔在了床下。
幸好床很低,地上也铺了厚厚的绒毯。
可是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谢智如芒刺背,纪廷尧的眼神火辣辣的,让人很难忽略。
她以为他在好奇。
“我在国外照顾过骨折的室友。”
谢智低头解释,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欲盖弥彰感。
“哦。”他委屈巴巴。
那是全然没有他参与的三年。
真羡慕她的室友啊!
谢智毕竟不是专业的,下手没什么轻重,纪廷尧闷哼一声,痛得撺着衣角的手青筋暴起。
“忍一忍,”谢智低声安慰,“筋揉开就好。”
她的指尖温温热热,不死她这个人硬邦邦、冷冰冰,果真是个外热内冷的冷血动物。
纪廷尧垂眸专注欣赏着她的侧脸,脑海中却翻来覆去地反刍那句“我在国外照顾过骨折的室友”。
所以,她也是这样照顾别人的?
这个念头变成了一根尖刺,猝不及防地扎在他心头,隐隐作痛。
他牢牢抓住她的手腕。
谢智吓了一跳,不解看向他:“怎么了?弄疼你了?”
纪廷尧眼神落寞,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没,没事。”
他松开手,别过脸去。
不敢问,不敢听。
谢智莫名其妙,剜了他一眼,继续低头专注于按腿。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绵长的、默契的呼吸声,随着窗外隐约可闻的海浪声交织成一曲温柔的摇篮曲。
按摩了约莫十分钟,痉挛终于得到缓解,右腿再次成一团烂棉花,有气无力地搭在她手里。
谢智扶他坐回床上,递上水和退烧药。
“吃完药,睡一觉发发汗,还有不要怕麻烦,多喝点水,是药三分毒,哪里有人要吃这么多药的呀……”她絮絮叨叨没完没了,还不忘接过他脱下来的外套。
等着接他的裤子,却见他面红耳赤,扭扭捏捏,抓着被角。
剩下的,他决计不肯再当着她的面脱了。
谢智无语,搞得她跟采花大盗似的。
只好逼着他把杯中剩下的水喝完,端着空杯子出去。
房间门关上的瞬间,纪廷尧抬手并遮住了眼睛。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一次次希冀于她的靠近,又不敢靠她太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门之隔,纪廷尧许久没听到外面的动静,开始不安起来。
掀开被子准备出去探探,把她抓回来。
就在费劲吧啦将两只脚从床上搬到地上之际,门外隐隐约约传来热水壶烧水的咕噜声。
纪廷尧绷首的身体骤然放松下来,抬起原本抓起肘杖的左手一松,悄悄拭了下眼角。
长睫湿漉漉的,他用指腹轻轻抹去,这才开始解开西裤扣子,露出难看的一双腿。
左腿肌肉萎缩变得细瘦,右腿更是皮包骨头,还是疙疙瘩瘩难看的皮包骨头,跟一截枯树枝似的。
他委屈极了,很想哭,一夜之间失去心爱的女朋友和健全的身体,好在健全的身体没办法恢复,但是女朋友回来了,现在就在他身边。
这一次,说什么也不会放手。
落地舷窗外,白色浪花一朵一朵绽放。
波澜壮阔的海面在冬日暖阳下泛着细碎的金光。
谢智坐在厨房的亚克力吧台前,望着大海发呆。
指尖沿着杯壁无序的敲击着,压抑着。
一旁的热水壶跳起后,清脆的提示音让她稍稍回神。
主卧里时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偶尔夹杂一声压抑的闷哼。
她有些焦躁,来回踱步,不时扭头望向墙上的复古挂钟。
一分一秒漫长且煎熬。
分针缓慢爬过三格,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她才端着自己的Stanley吸管保温杯,轻轻叩响房门:“Room Service。”
从前诸如此类的角色扮演小游戏,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三年过去,刻在骨子里的默契没变。
“e In。”
他嘴角噙笑,陪着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