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陈默的衣领灌进后背,冰冷刺骨。他紧握着那枚银币,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坐标指向东南方的一片密林,但吴山没有告诉他具体要走多远——或许连吴山自己也不确定林雨是否还在那里。
陈默的右肩伤口又开始渗血,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子在割。他停下脚步,靠在一棵榕树旁,撕下袖口的一截布料,重新包扎伤口。远处传来狗吠声,政府军的搜索队越来越近。
他必须继续前进。
又走了约莫半小时,密林渐渐稀疏,前方出现一条被雨水冲刷出的小径。小径尽头,一座简陋的竹屋半隐在树影中,屋顶覆盖着防水布,门口挂着红十字标志——一个临时医疗点。
陈默没有贸然靠近。他伏在灌木丛后,观察着西周。竹屋外停着一辆改装过的吉普车,车身上同样印着红十字,但轮胎上沾满了红色黏土——和陈默在KNU士兵靴底看到的一样。
屋内亮着灯,隐约有人影晃动。
陈默深吸一口气,握紧匕首,悄无声息地靠近。就在他距离竹屋还有五米时,门突然开了。
"如果你打算用那把刀对付我,我建议你先处理一下伤口。"
一个女人的声音,冷静而清晰。
陈默抬头,看见一个亚洲面孔的女人站在门口,白大褂上沾着血迹,手里却举着一把格洛克手枪,枪口稳稳对准他的眉心。她的眼神锐利,没有丝毫慌乱——这不是普通医生会有的眼神。
"林雨?"陈默低声问。
女人没有回答,目光扫过他手中的银币,微微眯起眼睛。"吴山派你来的?"
陈默点头,但没放松警惕。"他说你有我要的答案。"
林雨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收起枪,侧身让开一条路。"进来吧,再流血下去你会休克。"
屋内比想象中整洁。一张简易手术台,几个装满药品的塑料箱,墙上贴着人体解剖图和几张泛黄的照片。角落里,一个克伦族小女孩蜷缩在毯子里,警惕地看着陈默。
"坐下。"林雨指了指手术台旁边的木凳,自己则转身去拿医疗箱。
陈默没有动。"你认识吴山?"
林雨头也不回,语气平淡:"在这里,认识和不认识的区别不大。"她拿出酒精和缝合针,示意他脱掉上衣。"你是政府军通缉的那个中国特种兵,对吧?"
陈默的肌肉瞬间绷紧。
"放松,"林雨嗤笑一声,"如果我想告密,你现在己经被绑在首升机下面了。"她戴上橡胶手套,动作熟练地检查他的伤口。"子弹擦伤,没伤到骨头,但感染了。"
酒精淋在伤口上的瞬间,陈默咬紧牙关,没发出一丝声音。林雨瞥了他一眼,手上动作没停。"挺能忍。"
"习惯了。"陈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林雨没再说话,专注地缝合伤口。屋内只剩下针线穿过皮肉的细微声响和小女孩偶尔的咳嗽声。
"她怎么了?"陈默看向角落。
"肺炎。"林雨简短回答,"昨晚被送来的,父母死在政府军的轰炸中。"
陈默沉默。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孩子——战争的牺牲品,无人记得的名字。
"吴山为什么让你来找我?"林雨突然问。
陈默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银币,递给她。"他说你有我要的答案。"
林雨接过银币,指尖在刻痕上了一下,眼神微变。她转身走到墙边,从一张照片后面取出一个小型硬盘,丢给陈默。"这是你要的东西。"
陈默接住硬盘,心跳加速。"这是什么?"
"颂猜和政府军的交易记录。"林雨的声音压得很低,"上周有个垂死的政府军线人被送到我这里,死前交给了我这个。"
陈默握紧硬盘,血液沸腾。这就是能证明他清白的证据——证明伏击他小队的不是叛徒,而是政府军和毒枭的勾结。
"为什么帮我?"他盯着林雨。
林雨摘下手套,扔进垃圾桶。"我不是在帮你。"她的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我在这里三年,见过太多人死得不明不白。如果有人能结束这场战争,我不介意赌一把。"
屋外突然传来引擎声。林雨脸色一变,快步走到窗边,掀开一角窗帘。"政府军,"她低声说,"他们找到这里了。"
陈默立刻起身,但林雨按住他的肩膀。"后门,穿过竹林有一条小路,能避开巡逻队。"她迅速从抽屉里拿出一把车钥匙,塞给他。"吉普车留给你,油箱是满的。"
"你呢?"陈默皱眉。
"我是无国界医生,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林雨的语气冷静得近乎冷酷,"但如果你被抓住,我们都会死。"
脚步声越来越近。陈默看了一眼角落的小女孩,突然从腰间拔出匕首,递给林雨。"以防万一。"
林雨接过匕首,嘴角微微上扬。"看来吴山没看错人。"
陈默没再耽搁,抓起硬盘冲向屋后。就在他推开后门的瞬间,前门被粗暴地踢开,政府军士兵的吼叫声传来。
"站住!搜查!"
陈默闪身钻进竹林,雨水打在脸上,冰冷而清醒。他回头看了一眼竹屋,隐约听见林雨用克伦语和士兵交涉的声音。
他握紧硬盘,向吉普车奔去。
吴山没有骗他——林雨确实有他要的答案。但硬盘里的内容,或许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险。
引擎轰鸣,吉普车冲进雨幕。后视镜里,竹屋的灯光渐渐模糊,而更远处,克伦邦的群山笼罩在黑暗之中,仿佛一头蛰伏的猛兽。
陈默知道,真正的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