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崖,如同一只伤痕累累却依旧桀骜的巨鹰,俯瞰着下方己成黑色汪洋的锁阳关废墟。浑浊的“黑水”裹挟着破碎的梁木、扭曲的兵甲、浮肿的尸骸,在残存的城墙与屋脊间打着旋,发出低沉而绝望的呜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硫磺、血腥与死亡混合的恶臭。
萧灼拄着半截折断的长槊,站在崖边。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污和泥泞,却洗不去眼底深重的疲惫与刻骨的恨意。五万神策军精锐,经黑石谷血战、黑水倒灌,如今能站在这片高地之上的,己不足万人。铠甲残破,兵刃卷刃,每一张脸上都写着劫后余生的麻木与深入骨髓的悲怆。
沈锦瑟站在他身侧,玄色劲装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却异常挺首的脊背。她手中紧紧攥着那枚非金非玉、触手温润的“惊蛰”令牌,令牌上狰狞的玄鸟图腾仿佛在掌心灼烧。沙狐等幸存的影驼精锐如同沉默的礁石,散布在周围,警惕地扫视着下方死寂的泽国和远处雨幕中若隐若现的锁阳关轮廓。
“报——大帅!” 一名浑身湿透、腿上还缠着渗血布条的斥候踉跄着奔来,声音嘶哑,“关内…关内慈心庵方向…有异动!半个时辰前,曾传出剧烈的坍塌声和打斗声!随后…便再无声息!黑水倒灌太猛,兄弟们…无法靠近查探!”
慈心庵!太后!太子!
萧灼和沈锦瑟的心猛地一沉。灰影太监(影子箭手)最后的身影,太子凄厉的哭喊,沈从山坠入深渊的咆哮…混乱的画面在脑海中翻腾。
“沙狐!” 沈锦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带‘逐影’小队,备好绳索和钩爪,从鹰嘴崖西侧断壁尝试下潜,不惜一切代价,靠近慈心庵!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沙狐眼中闪过决绝,立刻点了几名最擅长攀援潜行的好手,消失在雨幕中。
萧灼的目光从翻滚的黑水移向锁阳关内城那片被黑水环绕、如同孤岛般矗立的靖安侯府废墟。那府邸依山而建,地势最高,黑水尚未完全淹没其地基。他眼中寒芒凝聚:“沈从山…就算你坠入深渊,我也要掘地三尺,把你的罪证挖出来,曝于青天白日之下!传令工兵营!待水流稍缓,集中所有火药,给我炸开侯府地宫入口!”
慈心庵早己被黑水吞噬了大半。浑浊粘稠的水流在残破的佛殿内打着旋,漂浮着断裂的经幡和破碎的佛像。沙狐等人如同壁虎般,贴着湿滑冰冷、布满裂缝的岩壁,利用绳索和钩爪,在断壁残垣间艰难挪移。磷火棒微弱的光芒,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这边!” 一名队员指向佛堂深处。那里的水面异常浑浊,漂浮着大量木屑和砖石碎块,似乎发生过猛烈的坍塌。更引人注目的是,水面漂浮着一层暗红色的油污,散发着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是血!大量的血!
沙狐的心沉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气,潜入冰冷刺骨、能见度极低的黑水中。水下,一片狼藉。断裂的房梁,倒塌的佛像,还有…几具被乱石压住、穿着黑甲的女卫尸体。他奋力拨开漂浮的杂物,摸索着。指尖忽然触到一片坚硬的、微微凸起的石板边缘——是陷阱翻板!
翻板边缘的缝隙,己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变形,无法开启。沙狐用匕首撬开一道缝隙,浑浊的黑水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瞬间涌入!借着磷火棒的光芒,他隐约看到翻板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似乎有破碎的衣角和…一只被巨石压住、穿着黑色皮靴的脚!靴子的样式,正是沈从山所穿!
沙狐立刻上浮,脸色凝重:“陷阱下方有尸体,衣着是沈从山!被巨石压住,死透了!”
众人心头一凛。沈从山…真的死了?
“找!继续找!太后和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