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轻莹的高跟鞋在地毯上踩出极轻的声响，她推开门时特意放缓了动作，指尖在门板上叩了两下，“笃、笃”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沈奕舟正支着额头小憩，眉头微蹙，像是在梦里也被事物缠绕。听到动静，他睫毛颤了颤，抬眼时眼底还带着一丝刚醒的惺忪，见是她，只淡淡颔首：“进来。”
“沈总，”郑轻莹将文件夹放在办公桌一角，声音放得柔和，“分公司那边的季度报表整理好了，几个需要您签字的文件我标了重点。另外，瑞士的合作方刚发了邮件，希望下周能当面敲定最终方案。”
沈奕舟“嗯”了一声，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知道了”
郑轻莹眸光微动，状似不经意地补充：“这次合作涉及到几个技术细节，分公司这边只有我跟进得最清楚。而且对方团队里有位德语区的负责人，我之前在慕尼黑交流过半年，沟通起来可能更顺畅些。”
她垂着眼，语气听起来全是为工作考虑，只有微微收紧的指尖泄露了几分刻意。沈奕舟抬眼看向她，目光深邃难辨，片刻后才薄唇轻启：“行，一起去。”
祁芸笙的行李箱没装几件东西，拉链拉到顶时甚至留着点松垮的空隙。她从衣柜里翻出苏茜茜设计的那条连衣裙，米白色的雪纺料子像被晨雾浸过，垂坠感极好，裙摆松松垮垮地落至脚踝，走动时会扬起细碎的弧度。最妙的是裙身暗藏的巧思——领口边缘缝着一排米粒大小的珍珠，不是那种张扬的亮泽，倒像月光落在湖面时碎成的星子，若隐若现地嵌在布料里，抬手时袖口晃动，才会泄出一两星温润的光。
祁芸笙身形清瘦，骨架匀称得刚好，肩颈线条流畅，腰肢不盈一握，宽松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既不显得空荡，又能透出布料的垂坠美感。
她没什么赘肉，却不是干瘪的单薄，皮肉贴在骨头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弧度，穿什么都像被精心量过尺寸。苏茜茜最偏爱她这副身段，常说“我设计的衣服就得穿在你身上才像样”，每次出新款式，但凡觉得有几分贴合她的气质，总会第一时间塞到她手里。
她没费心拾掇自己，洗过的长发随意拢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连口红都没涂。可偏偏是这样素净的模样，反倒衬得五官愈发清透——眉峰是天然的柔和弧度，眼尾微微上挑，不笑时带点漫不经心的疏离，笑起来眼瞳里像盛着温水；鼻梁挺得恰到好处，鼻尖却带着点秀气的圆，下颌线流畅地收住，侧脸轮廓干净得像幅淡墨画。明明只是穿着宽松的裙子站在那里，没施粉黛，没做造型，却像把“惊艳”两个字拆成了最松弛的模样，让人看一眼就移不开目光。
机场的广播声远远传来，祁芸笙拖着行李箱，在值机柜台前办完托运，指尖捏着登机牌穿过熙攘人群。商务舱的通道安静许多，地毯厚实得踩不出声响，乘务员接过她的外套时，笑容温和得恰到好处。
座位是独立的隔间，放倒座椅就能铺成一张窄床，旁边的小桌板展开时带着轻微的机械嗡鸣。她脱掉鞋子，将脚缩进柔软的羊毛拖鞋里，随手从旁侧的储物格里抽出眼罩戴上。遮光布料隔绝了窗外的天光，耳边只剩空调系统低低的送风声，连邻座的动静都被隔音板挡得模糊。指尖碰到扶手边的按钮，座椅缓缓下沉，宽松的裙摆随着姿势舒展，整个人陷进被包裹的柔软里，像沉入一片无声的云。
头等舱的舱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嘈杂。沈奕舟脱下西装外套递给周浩，径首走向最内侧的独立套间，真皮座椅宽大得能随意舒展身体，隔板升起便成了完全私密的空间。
两个保镖一左一右守在舱门附近，身姿笔挺如松，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周围。周浩正低头核对行程单，指尖在平板上快速滑动，时不时低声跟沈奕舟汇报几句。郑轻莹则端坐在隔壁座位，身上换了条得体的香槟色套装裙，手里捧着笔记本，看似在整理资料，余光却总不自觉地飘向沈奕舟的方向。
乘务员推着精致的餐车过来，轻声询问饮品偏好，沈奕舟只淡淡说了句“咖啡”，便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周身气场沉静又疏离，与商务舱的温和氛围不同，这里的空气似乎都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命运的线总在不经意间缠绕。当祁芸笙所在的商务舱与沈奕舟的头等舱被同一架飞机的金属外壳包裹，冲上云霄时，谁也没察觉这场同路。
平飞后，祁芸笙摘了眼罩喝水，目光无意间掠过前方隔舱的帘布——那是头等舱的区域，隐约能看到服务生轻手轻脚走过的身影。而沈奕舟在套间里听周浩汇报工作时，窗外掠过一片云絮，恰好挡住了下方商务舱某个靠窗座位上，那抹米白色连衣裙的衣角。
隔着几排座位，隔着不同舱位的隔断，他们共享着同一方机舱里的安静，呼吸着同一片被过滤过的空气，像两颗暂时轨道交汇的星，沉默地奔赴同一个目的地。
行李提取处的传送带缓缓转动，祁芸笙刚拿到自己那只半旧的行李箱，手腕就被轻轻撞了一下。她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祁小姐？”沈奕舟的声音带着点旅途后的微哑，却依旧清晰。他刚从VIP通道走出来，身后跟着周浩和两个保镖，郑轻莹就站在他身侧。
祁芸笙愣了愣，随即颔首浅笑：“沈总？好巧。”
“一起飞过来的？”沈奕舟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行李箱上，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嗯，刚下飞机。”她简单应着，没多说什么。
两人不过两句对话，站在一旁的郑轻莹脸色己经沉了下去。她攥紧了手里的文件袋，指尖泛白，明明是跟着沈奕舟来的，此刻却像个局外人，眼睁睁看着他对另一个女人露出难得的温和，连眼神都比对自己时多了几分温度。她刻意往前站了半步，想插话，却被沈奕舟一个不经意的眼神扫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觉得那点难堪像针一样扎在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