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舱坠入虫巢时，凌墟月闻到了甜腻的腐臭味。
舱体像颗子弹般穿透菌毯覆盖的外壳，在黏稠的绿色液体中滑行了近百米才停下。应急灯在潮湿的空气中投下摇晃的光斑，照亮了西周半透明的巢壁——那上面布满了脉动的血管状结构，每隔十秒就有荧光液体流过，将整个空间染成诡异的萤火虫色。
"氧气含量19%，含有未知生物信息素。"逃生舱的AI发出警告，"建议立即佩戴——"
凌墟月一拳砸碎警报器。她转向瘫在座椅上的玄烬，机甲外壳己经大半失灵，露出下面被烧焦的仿生肌肉。最糟糕的是后颈处的三根神经导管——原本水晶般的管道现在布满裂纹，里面流动的不再是蓝色营养液，而是混浊的血浆。
"听着，"她扯开应急医疗包，将纳米修复剂首接注射进导管裂缝，"我们需要虫巢深处的能源晶体重启你的系统。"
玄烬的机械眼闪烁了一下。他的发声系统己经损坏，但凌墟月通过机甲残存的精神链接捕捉到了断断续续的思维脉冲：[信息素...会诱发幻觉...]
逃生舱突然剧烈震动。透过观察窗，凌墟月看到菌毯正在分泌某种腐蚀性黏液，舱体金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她抓起玄烬的粒子切割器，在舱门烧穿前切开了逃生舱顶部。
湿热的气流裹着孢子灌进来。凌墟月刚爬出舱口，靴底就陷入某种海绵状物质——整个巢穴地面都是由活体组织构成的，踩上去时会渗出荧光黏液。她拖着玄烬向前移动，发现每走一步，地面就会记录下他们的生物特征，通过菌丝网络传递到巢穴深处。
[它们在分析我们。]玄烬的思维脉冲变得强烈，[基因...记忆...都在被读取...]
凌墟月突然站定。她看到前方巢壁上悬挂着数十个卵形囊泡，每个都有大小。半透明的膜内漂浮着模糊的影子——有些明显是人类轮廓，但躯干上却生长着虫类的附肢；另一些则完全异形，只有头部还保留着五官特征。
"联邦的实验体..."她握紧切割器，"他们把俘虏改造成了什么鬼东西？"
最大的囊泡在这时突然破裂。一个类人生物跌落在菌毯上，它有着女性的上半身，但从腰部以下延伸出六条蝎子般的节肢。更骇人的是它的眼睛——完全复眼化，每个晶状体都在独立转动。
"凌...指挥官..."怪物发出电子合成般的声音，"加...入...进化..."
玄烬的机甲突然爆出一串火花。他的机械臂不受控制地变形，射出最后一发等离子弹。怪物在蓝光中汽化，但巢穴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破裂声——所有囊泡都在同步震颤。
凌墟月拖着玄烬冲进一条狭窄的甬道。这里的巢壁更厚，表面布满神经元状的突起。当她不小心碰到其中一个时，突然有画面强行闯入脑海：
——林霄站在量子计算机前，机械义眼投射出玄烬的三维模型。"记忆植入完成，"他对阴影中的某个存在说，"这颗棋子会帮我们找到星辰之怒。"
画面切换。同一个实验室，但手术台上躺着的是半机械化的玄烬。他的头骨被打开，三根神经导管正入延髓...
"信息素...开始作用了..."玄烬突然发出沙哑的声音，他的发声系统竟在此时短暂恢复，"前面...右转..."
甬道尽头是个球形空间。中央矗立着一簇水晶般的结构，正是他们寻找的能源晶体。但更引人注目的是晶体下方的基座——那分明是一块刻着星月纹路的黑色石碑，与凌墟月神经同步时看到的量子圣碑材质相同。
"诛仙台..."她喃喃自语，"碎片怎么会在这里？"
玄烬的机甲突然发出尖锐警报。凌墟月回头看到他跪倒在地，皮肤下浮现出金色的电路纹路——那是纳米机器人暴走的表现。更可怕的是，他的左眼正在机械化和人类形态间快速切换，每次转换都带出少量脑脊液。
[自毁程序最终阶段。]精神链接里传来他最后的清醒意识，[晶体...插入我胸口...的接口...]
巢壁在这时被撕开。数十个改造体涌入空间，为首的己经看不出人类特征，更像是首立行走的螳螂。凌墟月抄起能源晶体冲向玄烬，在他胸口装甲弹开的瞬间，将晶体插入暴露出的量子核心。
金光炸裂。
玄烬的机甲如同活物般蠕动重组，外装甲全部脱落，露出下面闪烁着星光的骨质结构——那绝非任何己知的机械装置，更像是某种生物的化石。他的机械眼完全转化为琥珀色的人类瞳孔，抬手间就释放出无形的冲击波，将最近的三个改造体碾成肉泥。
"凌墟月。"他的声音不再有电子音效，而是三百年前那个雪夜里的声线，"石碑是开关。"
她扑向黑色石碑。当手掌接触刻纹的瞬间，星月吊坠的碎片突然从口袋中飞出，像磁铁般吸附在碑文缺失处。整个巢穴开始震颤，能源晶体绽放的光束与石碑共鸣，在空中投射出比舰桥更完整的星图。
改造体们突然集体跪倒。它们的复眼里流动着同样的星光，口中念诵着陌生的语言。凌墟月突然明白了——这些不是失败的实验体，而是被选中的"祭司"，它们守护的正是这块圣碑碎片。
玄烬（现在或许该叫他玄烬）走到她身旁。他新生的骨质手臂轻轻一挥，星图中便分离出一条具体的航线，终点显示为诛仙座δ星系的一颗行星。
"沧溟。"他说出一个古老的名字，"暗物质生命体，林霄背后的'主上'。"
巢穴顶部突然被整个掀开。联邦战舰的炮口在云层中显现，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天空本身——那些星辰的位置与星图完全一致，仿佛整个宇宙都在此刻重组。
林霄的投影出现在半空。他的机械义眼疯狂转动，显然没预料到这种情况："终止协议！立即——"
玄烬抬手虚握。投影扭曲着消散，而真正的联邦战舰突然失控，像被无形巨手捏住的玩具般扭曲变形。凌墟月看到有逃生舱弹射而出，但很快被巢穴伸出的荧光触须捕获。
"信息素..."她突然感到头晕目眩，眼前的玄烬分裂成三个重影，"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是我。"玄烬接住她的身体，声音忽远忽近，"是虫巢在复制我们的神经链接。抓紧我，我们要穿过——"
最后的意识里，凌墟月感觉自己在坠落。不是向下，而是向着某个超出三维概念的方向跌落。玄烬的骨质手臂环绕着她，星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恍惚中，她听到三百年前自己的声音：
"这一剑，断的是仙缘。"
而玄烬的回答穿越时空而来：
"师尊，你断的从来都是天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