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早膳后,两人坐在廊下说话消食,庭柯起身拉着言澈,说:“去和小鱼儿打个招呼,咱明天一早就启程回你家去。”
锦绣坊,米裕儿趴在二楼窗边的桌子上补觉,见庭柯和言澈来了,打着哈欠爬起来招呼二人。
庭柯扶着米裕儿坐下,问:“昨晚上干什么去了?”
米裕儿懒洋洋地说:“昨儿个晚上岑家那个养了大半年的积草池开放了,一个钓位一两银子一个时辰,我搁那硬生生坐了两个时辰。”
庭柯幸灾乐祸地笑道:“亏本了没有?”
米裕儿算了一下,答道:“小亏小亏,钓到一尾鲥鱼,光这条鲥鱼便值一两银子,剩下的就是西大家鱼,不值什么钱,胜在重量尚可。”
庭柯笑道:“怪不得昨晚在花欲燃没瞧见你,原来是去坐了一晚上的冷板凳呀。”
说起此事米裕儿就懊恼,叹气说:“听说昨天晚上珍馐坊吃全虾宴,唉,我递了帖子给花欲燃的管事,不晓得今晚能不能吃得上。”
凡是外地请来的厨子,若是第二日有许多人送来订金点名要吃这道菜,管事的便会和厨子协商,再多留一日,不过若是食材一滴不剩,又路途遥远的话便只能就此作罢了。
庭柯捻着茶杯笑道:“真让你如愿了,那你可真够败家的,等伯父伯母回来,你又要挨骂了。”
米裕儿无所谓地说:“这二三两银子又不会把家里吃垮,挨骂就挨骂吧,享受到了就是值得的。”
庭柯笑了笑,朝米裕儿说:“我是来和你说一声,明天一大早我和言澈就会出发,把驴和板车给我们备好。”
米裕儿点头答应,又说:“去后厨挑几条鱼带回去,趁现在店里没什么人我要补会儿觉。”
庭柯去后院挑了两条草鱼放进竹篓里,送到早餐店里先养着。
这会儿还早,早餐店的客人挺多,庭季和柳恕忙得脚不沾地。
庭柯和言澈就在一旁帮忙收拾碗筷。
柳恕抽空问:“昨晚上回家了没?”
庭季和柳恕有的时候玩得晚了便首接睡在店里。
庭柯一边生无可恋地洗碗一边摇头,说:“没有,昨晚上在花欲燃吃全虾宴。”
言澈洗完手上的碗筷,接过庭柯手中的碗筷清洗,问庭柯:“店家也没给我们凭证,小二他们都记得我们吗?”
庭柯拿过帕子擦了擦手,朝言澈说:“镇上稍微有头有脸的人家他们那边都有记录,我虽去的少,但都认得我,咱们上桌后就有人笔墨记录下了。只有眼生的人才用得上凭证。”
临近中午,庭柯说:“娘,我去花欲燃打包饭菜。”
言澈跟在庭柯旁边,惊奇地问:“还可以打包吗?”
庭柯笑道:“毕竟一两银子呢,怎么样店家都不会亏的。尤其是镇子上的本地人,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没人敢乱来。”
言澈又问:“那要是有外地人想乱来呢?”
庭柯轻轻一笑,道:“那就得看双方谁的后台更硬了。”
珍馐坊,庭柯和言澈坐在长椅上等饭菜。
白日里的花欲燃远没有晚上热闹,上上下下只有零星几桌客人,白日里戏台上也没有节目。
言澈拎着饭盒,庭柯提着昨日自家的那盏提灯,往早餐店去。
庭柯一边布菜一边和柳恕说:“娘,我和花欲燃的人说好了,明儿个他们出来送餐时会顺道来店里取食盒。”
有些人家习惯在家里用餐,或是要在家里招待客人,便会遣人去点菜并交付一半订金,饭菜送达后再支付剩下的菜钱。
一家人坐在桌前吃饭。
庭柯朝庭季和柳恕说了明日一早陪言澈回家取东西的事情。
柳恕点头示意知道了,又对庭柯说:“岑家递了帖子来,说下月中旬他们家姑奶奶带着小辈回来探亲,请你上门去帮忙掌勺。”
庭柯问柳恕:“点了几个菜?”
柳恕说:“还没定下来呢,不过说了醉蟹钳是必点的。”
方才还是个大晴天,这会儿下起了小雨。
雨停后,庭季和柳恕要去万府瞧瞧培育出来的新猪种。
路旁的枝叶上悬着雨珠,言澈打着伞,问庭柯:“万家培育了新猪种,为什么要请这么多人过去瞧?”
秋风在山间嬉戏,吹落了枝叶上摇摇欲坠的水珠,水滴与油纸伞的合奏,清脆悦耳。
庭柯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提着竹篓,低头看着脚下的路,说道:“桃镇比较特殊,商户云集,过路人也多,所以咱们镇上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食肆很多,这万家是养殖大户,当地很多食肆都在万家进货。万家培育了新种猪,肯定要请诸位店家帮忙试水,看看新猪种合不合食客的口味,根据店家的反馈,万家才能决定是否养殖新种猪,新猪种与旧猪种占比几何?”
言澈恍然大悟,又问起:“今天晚上吃什么?上次的南瓜花可以吗?”
庭柯摇头道:“昨晚上吃了那么多虾,还是不吃南瓜花了,做山药粥吧。”
言澈问:“虾和南瓜花食物相克吗?”
庭柯斟酌了一下,说:“食物之间很少有绝对相克,但受时节、品种、个人体质等因素影响,有概率会出现食物相克的现象。山药味甘性平,又有姜葱等配料中和,总的来说比较合时宜。”
言澈偏头垂眸笑道:“我先前还忧心厨娘粗鄙,恐怕相处不来,未曾想到娘子如此博学,涉猎颇多。”
闻言,庭柯抬眸看了言澈一眼,笑道:“厨子之间亦有差距,你们外行人只道厨子不过就是烧菜做饭比较好吃一点的粗人罢了,哪里晓得,顶好的厨子不仅要熟悉各类食材,还要懂得触类旁通。听说汴京樊楼的厨子还要精通丹青,以食物作画。其实就算是书香门第、世家大族,也有许多人家将烹饪视为一种高雅的艺术。”
言澈将伞放在檐下沥水,去厨房烧水煮茶,庭柯回房换了身粗布衣裳,背着竹篓和铁锨去后山挖山药。
到山药地后,庭柯从竹篮里取出兽皮手套带上,用竹刀将地上的茎蔓割除,清理好地表后,用铁锨顺着山药生长的方向挖了一条深沟,首到山药根茎全部露出后,用手轻轻地将山药从土壤中取出。
庭柯将山药放在背篓里来到溪边清洗,又将农具和沾了泥土的裤脚略微清洗。
回家后,庭柯取出大米浸泡,又舀了点热水泡一下山药,放凉后再去皮,此时黏液减少,更好去皮,还能避免手痒。
檐下挂着的衣服言澈己经收起来了,庭柯从柜子拿了本书出来,坐在言澈旁边看书。
言澈抄书又不专心,凑过来看,问道:“这是什么书?”
纸张老旧,封面上没有写明书名,字迹狂野,配图随意,言澈只能大概看出,这是一本饮食类书籍。
庭柯翻到书签标记的那一页,费劲地看书,闷闷地和言澈说:“咱祖母的笔记。”
字迹难认是一回事,更难的是,许多地方都没有说清楚,十分简略,庭柯复原不了完整的流程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