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柯将自己的梳妆台简单收拾了一下,给言澈抄书用。
言澈每天早上起床洗漱,吃完早饭洗完碗后就坐在窗前抄书。
梳妆台这边光线好,又吹不到风,抄书很安逸。
庭柯将风干了的桂花倒进盆子里,蹲在墙边的竹管下清洗。
言澈搁下笔,站在窗前问:“是要做桂花藕吗?”
庭柯闻声回头,用哄小孩儿的语气说:“是呀是呀,给你们这群爱吃甜食的小朋友做甜食吃。”
言澈被逗笑了,倚在窗前看了一会儿,才回去抄书。
庭柯将昨日傍晚在后山池子里挖的藕拿出来清洗、去皮。
再切开藕段前端,将七孔打通、洗净,将早上柳恕出门前浸泡的糯米取出,用筷子一点一点将糯米灌进莲藕的孔洞中,糯米不能压得太紧实,也不能填得太满,要留出小拇指一个指节的空间,防止后期蒸熟,糯米发胀,藕便会裂开。
填好糯米后,用处理干净的细树枝封口,放入锅里,加入足够的水没过莲藕,再加入冰糖与红曲米,大火烧开后,再小火慢炖。
盖上锅盖,沸水中莲藕与糯米窃窃私语。
莲藕要完全煮烂至少要一个时辰,庭柯搬了张矮凳回到屋里,伏在梳妆台右侧看言澈写字。
庭柯小时候念了两年书,识得一些字,一些如《静夜思》之类的启蒙诗也学过,后来跟着柳恕学做饭、看菜谱、看主家的菜单,常见的字都认得,一些出现在菜谱里的词章也眼熟。
例如方才用来熬制桂花藕的红曲米,菜谱里便有提一嘴东汉王粲《七释》中“瓜州红曲,参糅相半”一句。
言澈逐渐习惯自己抄书的时候庭柯坐在一边看他写字。
言澈蘸了蘸墨,偏头和庭柯说话:“你知道自己的名字的出处吗?”
庭柯抬眼看去,笑道:“你赚钱呢,就别分心了,为了考我写错字了就毁了。”
言澈看向书册,不甚在意道:“你夫君我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庭柯侧着身子坐在矮凳上,伸长了腿,歪着身子,右手托腮撑在梳妆台上,笑着和言澈说话:“翩翩飞鸟,息我庭柯。”
言澈嘴角含笑垂眸抄书,问:“谁这么有文化给你取了这个名字,爹还是娘?”
庭柯答:“隔壁老王。”
言澈抽空看了庭柯一眼,两人对视一眼,庭柯捧腹大笑,言澈将手中的笔搁在笔架上,拉着她的手臂坐好:“当心摔了。”
庭柯另一只手搭在言澈手腕上,笑眯眯地说:“是真的,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万宁书院教我念书的那位老先生吗?他先前也是在咱们这块住的,后来镇子发展起来了才搬下去置办了万宁书院。我娘说,她生我的时候,老先生还特意上山了一趟,我的名字就是他给取的。老先生姓王。”
说话间,两人的手莫名其妙握在了一起,言澈纤细修长的手掌心朝上,托着庭柯柔软细腻的小手。
言澈下意识地着庭柯的手,轻轻捏了捏,笑着看庭柯说话。
庭柯抽手起身,边走边回头,朝言澈说:“呀,藕差不多熟透了,我得赶快把桂花糖蒸上。”
庭柯嘴里哼着轻松愉悦的调子将莲藕取出来放凉,将桂花与麦芽糖放进锅里清蒸。
厨房弥漫着桂花糖的气息,清甜爽口,香气扑鼻。
庭柯将温度降下来的莲藕切成薄片,摆在白瓷盘里,又等了一会儿,将蒸好的桂花糖淋在藕片上,洒上干桂花。
庭柯将一盘桂花藕放进食盒里,余下的桂花藕盛在白瓷盘里放进了橱柜。
庭柯拿了双筷子,端了一小盘给言澈尝尝。
言澈先闻到了桂花藕的香气,搁下笔,朝门口看去,庭柯端着一个白瓷盘步伐轻盈,袅袅婷婷。
言澈赶忙收起书册,庭柯将白瓷盘放在梳妆台上。
言澈见这桂花藕呈红色状,增添了几分喜气,便问:“这是用红糖煮的吗?”
庭柯将筷子递给他,说:“冰糖煮的,冰糖比红糖甜一些,煮的时候加了红曲米上色,快尝尝。”
言澈接过筷子,夹了一块品尝。
可见庭柯刀工了得,这煮熟了的藕,里头还包裹着糯米,可每一片藕片都薄且平滑。
入口,口感软烂甜糯,前调是桂花的甜润,慢慢的,细腻弹牙的糯米接触唇齿,浸透了糖水的藕片和糯米散发出一丝冰糖的香甜。
言澈眼睛发亮,充满了对庭柯厨艺的肯定和赞赏。
言澈夹了一片藕片要喂给庭柯,庭柯本无意甜食,但还是就着言澈的手吃了。
庭柯起身,说:“我还得给小鱼儿送去,你抄完的那两本《千字文》我顺便给你带过去。”
锦绣坊。
米裕儿见庭柯提着食盒来就兴奋地不得了,拉着庭柯上二楼。
庭柯给自己倒了杯茶,米裕儿吃到还热乎的桂花藕发出满足的叹谓,自顾自地沉迷于和桂花藕的旷世奇缘。
米裕儿和桂花藕谈情说爱完才搭理庭柯,庭柯己经自斟自饮三五个来回了。
米裕儿问:“你不是要陪言澈回家拿东西吗?怎么还不出发?”
庭柯说:“月信将至,半路上来的话怪麻烦的,等来过了再上路。”
米裕儿来葵水时向来疼痛难忍,时常要请医师上门针灸,缓解疼痛。
一提此事,米裕儿对桂花藕的热情都消减了几分,有气无力道:“确实,还是等这日子过了再出门。”
米裕儿进到里屋拿了一个包裹出来,是一个桃花木打的妆匣。
米裕儿将妆匣放到庭柯眼前,说:“送你的新婚礼物。”
庭柯打量了一下这个妆匣,小巧精致,侧面还刻着两簇桃花。
花枝粗细适中,各个部分的雕刻力度有深有浅,栩栩如生,十分花心思了。
米裕儿得意地笑着说:“怎么样,不错吧,我老早就约了老师傅打的,昨天才完工送过来。”
如此费工夫的物件,肯定不是一朝一夕就弄出来的。
庭柯十分喜欢这样精致小巧的物件,朝米裕儿莞尔一笑:“谢啦,小鱼儿。”
米裕儿摆摆手,说:“不用谢,人家也很期待小柯儿给我准备的新婚礼物。”
庭柯还未来得及说话,米裕儿又自说自话起来:“小柯儿你要是个男人我肯定非你不嫁。”
对于此种言论,从小到大庭柯听了千八百遍,只能劝慰说:“你一定能找到个顶好的男厨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