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乱葬岗,磷火幽幽。
顾长歌踏过枯骨,在最大的一座无字碑前站定。
碑后转出个佝偻身影,黑袍兜帽下传来沙哑声音:“你迟了。”
“养伤。”
顾长抛出血煞令残片,“下次换个地方。”
黑袍人怪笑:“怎么?在落霞峰当十年贵公子,连本门的‘葬香’都闻不惯了?”
说着扔来一只瓷瓶,“这是门主赏的噬心蛊解药。”
顾长歌接过瓷瓶,神识一扫便知有诈。
这“解药”里分明掺了新的蛊种。
“青尘宗护山大阵的阵眼图。”他反手抛出一枚玉简,“下月十五,子时。”
黑袍人急切地查看玉简,没注意到对方眼底闪过的杀意。
“好好好!”他兴奋得声音发颤,“待门主攻破青尘宗,定记你头功!届时那陆汐颜也可随你……”
“啪!”
玉简突然炸裂,毒雾瞬间笼罩黑袍人面门。他惊恐地掐住喉咙:“你……!”
顾长歌冷眼看他倒地抽搐:“十年前往我体内种蛊时,可想过今日?”
黑袍人七窍流血,却还在狞笑:“没有……每月解药……你也活不成……”
“是吗?”顾长歌蹲下身,掌心浮现幽蓝火焰,“这你就不必操心了。”
烈焰焚天,惨嚎未绝,东北忽有三道剑芒破空而至!
“何人在此!”
厉喝声中,三名筑基巅峰的执法弟子御剑而至。
为首者剑指地面焦尸,惊疑不定地看向顾长歌:“顾师兄?”
顾长歌“踉跄”扶住墓碑,肩头纱布渗出大片鲜红:“魔修偷袭……快禀报执法堂!”
“师兄受伤了?”
年轻弟子慌忙去扶,指尖触到他手臂时骇然变色。
这脉象虚浮紊乱,分明是灵力枯竭之兆!
另一人突然指向焦尸腰牌:“是血煞门的血煞卫!”
三人面面相觑,顿时毛骨悚然。
血煞卫最弱也是金丹初期,顾长歌竟能将其反杀?
“侥幸罢了……”顾长歌“虚弱”地咳嗽,唇边溢出血沫,“此人被护山大阵所伤,我才能……咳咳!”
这番说辞倒是合情合理。
执法弟子不疑有他,匆匆发完传讯符后,其中一人突然盯住他染血的袖口:“师兄袖中红绳……”
月光下,一截殷红丝线从袖口滑落,绳结上系着枚小巧银铃。
“师尊所赐。”
顾长歌不动声色掩住银铃,垂眸掩去眼底冷光。
若这三人再深究,他不介意多三具尸体。
所幸年长弟子及时呵斥:“多嘴!速送顾师兄回峰!”
“咳咳......不必了,你们速去禀报宗门,我回洞府疗伤便是。”
那年长弟子立刻拱手道:“既然如此,顾师兄保重。”
说罢,便带着两人匆匆离去。
黎明将至,顾长歌踏着晨露回到洞府。
石榻上,云清瑶青丝散落,呼吸绵长。
顾长歌踏入洞府,目光落在熟睡的云清瑶身上,久久未动。
少女眉心红纹己褪,却还在梦中呓语:“师兄……求你……别走……要了清瑶吧......”
顾长歌并指点在她腕间。
七情蛊的残毒,化作黑气从她指尖溢出,少女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
他碾碎瓷瓶中的蛊虫。
新蛊在真火中扭曲成灰,灵台深处响起细微的碎裂声。
《欺天诀》第五重瓶颈应声而破!
经脉中奔腾的灵力骤然沉凝,金丹后期境界水到渠成。
窗外晨光微熹,照见案头静静躺着三样东西。
夏凝烟送的凝露丹。
云清瑶绣的平安符。
陆汐颜系在他腕上的护命红绳。
“麻烦。”
他拂袖扫落所有物件,却在红绳即将落地时凌空抓住。
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塞回了袖中。
——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将她彻底吞没。
云清瑶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血色的竹林里。
竹叶簌簌而落,每一片都染着猩红,像是被鲜血浸透。
她低头,发现自己手中握着一柄匕首,刃上滴落的血珠砸在脚边,绽开一朵朵妖艳的花。
“这是……哪里?”
她茫然西顾,忽然听到一声低低的咳嗽。
“师兄?!”
她循声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顾长歌靠在一株血竹下,胸口插着一柄与她手中一模一样的匕首。
鲜血浸透了他的白衣,顺着衣角滴落,在泥土里汇成一片暗红。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唇边却仍挂着那抹让她心颤的温柔笑意。
“清瑶……”他轻唤,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为什么……我明明待你不薄……可你却……”
“不……不是我!”
云清瑶踉跄后退,匕首当啷落地。
她颤抖着抱住头,指甲深深掐进头皮,“我没有……我没有想杀师兄……”
可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记得自己如何趁夜潜入他的洞府,记得匕首刺入他胸膛时那温热的触感,更记得他错愕的眼神。
“到底为什么……”顾长歌咳出一口血,眸光黯淡,“我对清瑶……不好吗……”
“不!不是的!”
云清瑶扑到他身前,手忙脚乱地去捂他的伤口,可鲜血仍从她指缝间汩汩涌出,“师兄对我最好……是清瑶错了……清瑶不该嫉妒师姐……不该练那邪功……”
她哭得撕心裂肺,可顾长歌的眼神却渐渐涣散。
“晚了……”他轻叹,抬手抚上她的脸,指尖冰凉,“清瑶……你入魔了……”
“我没有!”
她尖叫,却猛然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又握住了匕首,而顾长歌心口竟己插着三把同样的利刃!
“你看……”顾长歌苦笑,“你控制不了自己……”
云清瑶如遭雷击,神色慌张。
她低头,看到自己裙摆不知何时己变成暗红色,腰间香囊渗出黑血,一缕缕黑气正从她七窍中钻出。
“啊——!”
她抱头惨叫,再抬头时,顾长歌己变成一具枯骨,唯有那枚系着红绳的银铃仍挂在白骨腕上,在风中叮当作响。
“师兄……师兄……求你……不!”
她发疯般去抓那银铃,可指尖刚触及,整片竹林突然燃烧起来。
火焰中是无数张扭曲的脸。
夏凝烟在冷笑,陆汐颜在流泪,还有无数她不认识的女修,她们都在说同一句话:
“是你害死了他……都怪你……”
“不是我——!”
......
“唔……!”
云清瑶猛地从榻上弹起,冷汗浸透单衣。她大口喘息,下意识摸向腰间——香囊完好无损,护身符仍在。
“梦……是梦……”
她颤抖着抱紧双膝,可梦中画面仍历历在目。
顾长歌濒死的眼神,自己染血的双手……
“我怎会做这种梦……师兄……”
她咬唇下榻,赤足踩在冰凉的石地上。窗外残月如钩,映得她肌肤胜雪。
单薄的中衣下,少女初长成的曲线若隐若现,腰肢纤细得不堪一握,可胸前弧度却己足够让任何男子血脉贲张。
当然,除了那个眼里只有灵石的木头师兄。
想到顾长歌,她心头又是一阵绞痛。
昨夜他替她压制心魔时,大手触碰心口的触感犹在……
“师兄到底……是怎么看我?”
她鬼使神差地走到铜镜前,轻轻扯开衣领。
雪肤上残留着几道淡红指痕,是他运功时不小心留下的。
指尖抚过那些痕迹,她突然想起梦中自己握着匕首的模样。
“难道……我真的会伤害师兄?”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