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歌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
他这一生除了此刻背着的陆汐颜,只背过小妹一人。
“没有。”他面不改色地撒谎,“师尊是第一个。”
陆汐颜似乎轻笑了一声,又似乎只是被山路颠簸的喘息。她的手臂环在他颈间,力道不松不紧,却让顾长歌有种被锁住的错觉。
他的目光落在前方山壁上,那里有个不起眼的裂缝,勉强能容两人藏身。
“师尊,那处地方或许可以藏身。”他侧头示意,唇瓣却不经意间擦过陆汐颜的耳垂。
两人同时僵在原地。
陆汐颜只觉得耳尖一烫,那抹温热瞬间蔓延至整个耳廓,连带着脖颈都泛起薄红。她强作镇定,声音却泄露了一丝慌乱:“你...你...成何体统!!”
“是弟子失礼了。”顾长歌从善如流地道歉,眼底却掠过一抹深意。方才那一瞬的触感犹在唇边,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垂眸掩去思绪,却止不住地想。原来平日里清冷自持的师尊,耳垂竟这般敏感?
顾长歌背着她向山壁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极稳。陆汐颜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后颈,带着若有似无的幽香。
“还请师尊抓紧些。”他低声提醒,手臂不着痕迹地往上托了托。掌心隔着衣料传来温软的触感。
陆汐颜的身子顿时绷得更紧,原本虚扶在他肩头的手指,下意识揪住了他的衣襟。两人贴得极近,甚至能感受到彼此加速的心跳。
岩缝比想象中更窄。顾长歌不得不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才勉强挤进洞中。潮湿的岩壁沁着凉意,却驱不散彼此肌肤相贴处传来的燥热。
山洞里光线昏暗,顾长歌弯腰将她放下。陆汐颜别过脸去,却露出泛红的脖颈。
片刻后,
顾长歌在外寻找了一些枯草铺了个简易的“床”。
陆汐颜靠坐在石壁上,长发垂落如瀑。月光从洞口斜斜照入,勾勒出她那平日里隐藏在布料下的完美身材。
凹凸有致,令人口干舌燥。
顾长歌别开眼,从怀中掏出块硬饼:“师尊先用些干粮?”
陆汐颜没接,反而拍了拍身侧的草铺:“过来,坐下。”
语气不容拒绝。
顾长歌迟疑一瞬,还是依言坐下。两人肩膀几乎相贴,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寒梅香,混着一丝血腥气。
“你怕我?”陆汐颜忽然问。
“弟子不敢。”
“不敢?”
“那就是厌我。”
十年了......每次靠近他都会下意识后退半步......我就这么令他抗拒?
顾长歌转头,正对上她幽深的眼眸。那里面没有往日的威严,反而带着几分他看不懂的情绪。
“师尊何出此言?”
陆汐颜将散落的发丝轻轻别到耳后,指尖在月光下泛着莹白的光:“十年了,每次见我你都垂首而立,说话毕恭毕敬,连奉茶都要退后半步。”
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带着洞中回响的微颤:“如今灵力尽失,宗门规矩也不作数了。”
素白的手指悄然攥住他的衣角,在玄色布料上留下几道细小的褶皱。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顾长歌心头一颤。他比谁都清楚,对于向来清冷自持的陆汐颜而言,这样示弱的姿态,己是她能做到的极致。
“为师有一事相询。”
“弟子恭听师尊垂问。”
“顾长歌,这十年来......在你心里,为师究竟是个怎样的师尊?又是个......怎样的人?”
陆汐颜又向前逼近一步,鼻尖几乎要触到他的脸颊。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打量她。作为青尘宗公认的第一美人,她肌肤胜雪,眉眼如黛,微启的朱唇间呵气如兰,带着若有似无的幽香。
此刻,那双盈满秋水的眸子首首望进他眼底,波光流转间分明在说:我要听真话。
山洞陷入诡异的寂静,只剩下彼此交错的呼吸声。洞外蛊虫爬行的窸窣声响此刻格外清晰,仿佛在啃噬着两人之间最后的屏障。
“师尊想听什么样的真话?”他轻声问。
“全部。”
月光下,陆汐颜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要把他的灵魂都看穿。
顾长歌陷入短暂的回忆,神色渐渐认真起来:“起初,弟子觉得师尊...很可怜。”
“可怜?”陆汐颜微微蹙眉。他竟敢如此说......但为何心头涌上的不是怒意,而是某种难以名状的酸涩?
“嗯。”他的目光落在她紧攥着自己衣角的手指上,“明明最厌恶与人接触,却不得不收徒;明明始终怀疑弟子来历,却还是每月按时赐下清心丹。”
陆汐颜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被看穿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第一次见他疼得咬破嘴唇却还强撑笑脸时?还是发现她偷偷把清心丹混入凡食那日?
“后来呢?”
“后来……”顾长歌望着洞外的月光,声音轻柔,“发现师尊泡的茶总是格外清甜,养的灵草永远青翠欲滴,每次生气都会去山门外找魔修切磋。”
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习惯,小到连陆汐颜自己都未曾在意过。
她的呼吸不由急促了几分:“还有呢?”
顾长歌转过头,目光灼灼地望进她眼底:“还有,每次罚弟子面壁思过,师尊总会在殿外守到子时。”
“你怎么会……”
陆汐颜瞳孔猛然收缩。
这件事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顾长歌坦然道,“只是偶然间发现师尊的所作所为。”
陆汐颜怔在原地,心跳加快,耳尖悄然染上一抹薄红。她从未想过,自己这些不经意的举动,竟被他看得如此分明。
夜风拂过,顾长歌的衣袖微微扬起,他低声道:“还有……您每次闭关前,总会在我练剑的地方放一瓶灵药。”
陆汐颜指尖微颤,下意识反驳:“那不过是随手……”
“随手?可您为何非要给予弟子高品丹药……还是专门用来提升境界的丹药……”
陆汐颜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竟无法辩驳。原来她自以为藏很好的那些心思,早被他一一拾起,妥帖珍藏
月光洒落,照在她半边脸上,另外半边隐在阴影中,美得惊心动魄,也危险得令人战栗。
顾长歌没有躲避她的目光。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却没有分毫旖旎。
“师尊。”他轻声唤道,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您知道吗?有时候弟子会觉得,我们其实是一类人。”
一类人?他……这个孽徒也想......锁住我吗?
陆汐颜疑惑的看向他:“什么?”
“比如现在,您明明疼得指尖发抖,却还要装得若无其事。”
陆汐颜愣住了,没想到他说出的是这句话。
“逞强。”顾长歌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那块饼子掰开,将较为松软的部分递给她,“吃吧,明日还要赶路。”
陆汐颜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夺过饼子咬了一口。
“难吃。”她嫌弃地皱眉,却还是咽了下去。
顾长歌轻笑:“等回到宗门,弟子给您泡茶。”
“晨起一盏,入夜一盏便好。”
“师尊……”
她柳眉微蹙:“怎么?方才还说不会违逆我。”
顾长歌无奈地笑了:“弟子遵命。”
夜风穿过岩洞,裹挟着远处蛊虫的腥臭。狭小的空间里,却只余两人的呼吸声,和那个似真似假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