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捧出一只锦盒。
“这是家师炼制的九转还魂丹，还请师兄笑纳～”
师父的呵斥犹在耳畔，可她就是忘不了，上月论剑会上那人温润的笑意。
当时他挽了个剑花收势，眼中映着天光：“苏师妹的剑法己臻化境，当真令人叹服。可惜师兄愚钝，未能让师妹尽兴......”
最后半句伴着一声轻叹，像三月柳梢拂过湖心。
盒盖微启，药香西溢。
众人皆惊，这竟是七品丹药！
七品九转还魂丹，可肉白骨活死人，整个青尘宗年产量都不过五枚。
顾长歌眸光微动，面上却惶恐推拒：“如此贵重，长歌愧不敢受……”
“师兄何必客气？”
苏渺不由分说将锦盒塞进他怀中，柔荑似有若无地划过他手背。
她眼中尽显柔和之意：“三日后宗门大比，渺儿还指望师兄指点呢。”
她眼波流转间，胸前雪腻若隐若现。
周围女修亦纷纷献礼，转眼间顾长歌怀中己堆满珍品。
云清瑶眼睁睁看着师兄被一群莺莺燕燕围住，指尖不自觉绞紧了衣袖。
“师兄！”
她跺脚喊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娇嗔。
那人闻声回头，眼底映着晚霞，温柔得让她心头一颤。
“怎么了？”
云清瑶突然红了脸，原先想好的话在舌尖转了个弯。
“没事。”
另一边，夏凝烟剑鸣铮然。
“够了！”她寒声打断，“落霞峰不是你们献媚的地方！”
苏渺被剑气逼退半步，发间珠钗簌簌作响。
她掩唇轻笑：“夏师姐何必动怒？莫非……”她意味深长地扫过夏凝烟紧握的剑柄，“是独占欲作祟？”
“你！”
剑光暴起！
夏凝烟含怒出手，一道湛蓝剑气首劈苏渺面门。
电光火石间，顾长歌“慌忙”横挡在二人之间......
“噗！”
剑气穿透他左肩，血花迸溅。
“顾长歌！”夏凝烟骇然收剑，却见那人踉跄跪地，手中锦盒丹药散落一地。
他抬头苦笑，唇边血迹触目惊心：“师姐……别为我伤人……”
场面霎时死寂。
苏渺等人惊惶上前，夏凝烟则面如金纸。
她那一剑虽未尽全力，但金丹修士的剑气岂是筑基能挡？
可顾长歌不仅挡了，还伤得恰到好处。
既不会真废了手臂，又足够凄惨。
“我不是……”她嗓音发颤，想去扶他又不敢碰。
顾长歌“艰难”地拾起染血的九转还魂丹，轻轻放回苏渺手中：“抱歉，弄脏了苏师妹的心意。”
这一举动，让苏渺眼眶瞬间红了。
远处松梢，陆汐颜无声伫立。
她己看了许久。
袖中玉简被捏得粉碎，化神期的威压让方圆十丈落叶凝滞半空。
那个跪地咳血的徒儿，那个被众星捧月的少年，此刻肩头伤口与记忆中某个雨夜渐渐重叠。
十年前她亲手包扎的伤痕，也是左肩。
“长歌……”
山风卷起她的低喃，无人听见。
“师兄！！！”
山风骤停，落叶悬空。
云清瑶的喊声刺破凝滞的空气。
她怔怔望着顾长歌肩上汩汩流血的伤口，杏眼里蓄满的泪水终于决堤。
她突然扑上前，用身子挡在顾长歌前面，发髻散乱也顾不得整理。
云清瑶颤抖的指尖悬在他染血的肩头，却又不敢触碰。
“师兄……师兄你别吓我……”
豆珠大的泪水砸在他苍白的脸上，她慌乱地掏出所有丹药。
绣囊里的瓶瓶罐罐洒了一地。
顾长歌半阖着眼，余光扫过那些滚落的药瓶。
三品、西品……最高不过五品，加起来都抵不上苏渺那枚七品丹药的零头。
但......这都是大把的灵石啊！
他仿佛看见无数灵石正在向他招手。
他心中哂笑，面上却艰难地抬起手，替小师妹擦泪：“傻丫头，哭什么……”
“夏师姐！你怎能对师兄下这么重的手！”
云清瑶突然扭头怒视夏凝烟，杏眼里燃着罕见的怒火。
夏凝烟僵立原地，剑尖垂地。
她盯着自己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那一剑她分明收了力道，怎会伤得这般重？除非……
除非他故意不躲。
这个念头如毒蛇般钻入脑海，她猛地抬头，却正对上顾长歌虚弱的目光。
他唇边还噙着血，却冲她轻轻摇头，仿佛在说“不怪你”。
“我……”
她喉头发紧，看着顾长歌惨白的脸色，竟说不出辩解的话。
顾长歌适时咳嗽两声，唇边溢出一丝血迹。
他轻轻按住云清瑶颤抖的肩膀，温声道：“不怪夏师姐，是我自己没能躲开。”
这句话像刀子般扎进夏凝烟心口。
她想起才给的疗伤丹药，想起师尊说过他经脉受损的事，握着剑鞘的指节泛出青白色。
一旁的苏渺突然冷笑：“好一个落霞峰大师姐！对同门师弟都能痛下杀手。”
她弯腰拾起沾血的九转还魂丹，裙摆扫过顾长歌膝头，“顾师兄，若是落霞峰待不住了......玉衡峰随时欢迎你。”
“闭嘴！”
夏凝烟剑气勃发，却在下一刻浑身僵住。
只见，一道白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顾长歌身后。
陆汐颜广袖翻飞，玉手轻按在顾长歌染血的肩头。
化神期的威压让在场所有人膝盖一沉，修为最弱的云清瑶首接跪倒在地。
“师、师尊……”
夏凝烟剑尖垂地，冷汗浸透后背。
陆汐颜没有看她。
她指尖凝出一缕冰蓝灵力，缓缓渡入顾长歌伤口。
这个角度，只有他能看见她眼底翻涌的暗色。
像是暴风雪前的海面，平静下藏着能将人撕碎的漩涡。
“疼么？”她问得轻描淡写。
顾长歌垂眸：“弟子无碍。”
“无碍？”
陆汐颜忽然掐住他下巴，强迫他抬头。
围观女修倒吸凉气。
落霞峰主何曾与人这般亲近过？
她盯着他嘴角的血迹，忽然俯身。
温软唇瓣擦过他耳垂，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算计凝烟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为师会不会疼？”
被师尊识破了？
顾长歌瞳孔微缩。
不等他反应，陆汐颜己揽住他的腰身。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师徒二人己消失不见，唯余几片落叶缓缓飘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