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灌进渔船舷窗,苏燃的胶靴踩过生锈的甲板,手电筒光束扫过船舷编号“闽渔0711”——和母亲账本里的货轮沉没日期“07-11”完全吻合。顾淮之跟在身后,掌心贴着从赌场顺来的船锚袖扣,金属温度与他颈侧的疤形成诡异共振。
“底舱换气扇有改装痕迹。”顾淮之指着舱口的新焊焊点,“和1998年走私船的通风系统一样,能藏夹层。”他忽然按住苏燃肩膀,耳麦里传来俄语对话:“目标在左舷,三人,带匕首。”这是他用赌场公章伪造的安保权限,混入了二叔的走私船队频道。
苏燃摸出从海鲜市场顺来的杀鱼刀,刀柄还缠着粉色皮筋——那是老板娘女儿的,此刻却成了撬开甲板暗格的工具。木板掀开的瞬间,腐臭味混着铁锈味涌上来,比当年在冷库更浓烈十倍。顾淮之的军用手电筒照亮舱底,积水里漂着半截消防栓,外壳刻着“07号”货轮的锚链纹。
“是母亲当年的消防栓。”苏燃的声音发颤,刀刃划过消防栓接口,露出内侧的血字“МИНА”——俄语“ mine(矿)”,也是母亲名字“明”的音译。顾淮之蹲下身,指尖蘸起舱底的陈血,暗红膏体在紫外线灯下发荧光:“含磷量超标,是当年走私毒品时用来标记货物的化学血。”
脚步声从楼梯传来。顾淮之突然将苏燃拽进夹层,木板在头顶合拢的瞬间,三道手电光束扫过舱底。“老大说今晚交易,”陌生的俄语混着福建口音,“货藏在消防栓夹层,和二十年前一样。”苏燃攥紧杀鱼刀,听见对方踢开消防栓的声响,金属碰撞声里夹着纸张脆响——是账本。
“等等!”顾淮之突然低喝,从口袋摸出母亲的翡翠胸针,对着夹层缝隙晃了晃。舱底瞬间安静,苏燃听见有人吞咽口水的声音:“是苏明夫人的胸针!当年货轮沉没时,船长说谁拿到胸针就能领赏——”
话未说完,苏燃己经踹开夹层木板,杀鱼刀抵住最近那人咽喉。顾淮之同时甩出渔船上的缆绳,套住另两人脚踝。舱底积水反射着手电筒光,照亮三人手腕内侧的船锚纹身,每个锚链都缺了三扣——和母亲账本里被烧毁的三页完全对应。
“货在哪里?”苏燃的刀尖划破对方皮肤,血珠滴在消防栓的“МИНА”上,“1998年11月15日,第17批货,藏在哪个消防栓?”对方惊恐地指向舱角的铁箱,箱盖上焊着完整的船锚,和顾淮之颈侧的疤一模一样。
顾淮之的军用匕首劈开焊点,铁箱里散落着用油纸包裹的账本、注射器,还有个玻璃罐,里面泡着枚翡翠胸针——比苏燃手中的那枚更旧,别针处还沾着褐色血迹。苏燃认出那是母亲的嫁妆,1998年之后就再未见过:“是母亲坠海前戴的那枚……”
玻璃罐底部沉着张纸条,用俄文写着“薇薇两岁生日快乐”,落款是“母”。苏燃的指尖发抖,顾淮之突然按住她手背,视线落在铁箱内壁的刻痕上——是用匕首刻的坐标,和墓碑下资本论手稿里的走私点完全重合,旁边还有行小字:“血债要用陈血来偿”。
舱外突然传来引擎轰鸣,渔船剧烈颠簸。顾淮之从铁箱里抢出账本,拽着苏燃冲向甲板:“是二叔的快艇,他在赌船失利后设了陷阱!”海风掀开苏燃的雨衣,她看见远处快艇船头站着戴翡翠胸针的男人,正是监控里的神秘人——二叔的贴身保镖,当年货轮的大副。
“顾淮之,”苏燃突然停步,指向铁箱里的玻璃罐,“陈血里有磷粉,能在海面上发光——”她抓起罐子砸向海面,暗红荧光在浪涛中炸开,“这是母亲当年的信号,专门引缉私艇来的!”顾淮之瞬间会意,掏出军用信号弹,对着荧光轨迹发射。
快艇的探照灯扫来,苏燃的杀鱼刀突然脱手,刀柄上的粉色皮筋在夜空中划出弧线。顾淮之接住刀,反手掷向对方驾驶室,刀刃精准插入方向盘。快艇失控转向,撞向暗礁的瞬间,苏燃看见保镖胸前的翡翠胸针迸裂,露出里面藏着的微型胶片——正是母亲的手写信残页。
渔船在风浪中摇晃,苏燃蹲下身,舱底的陈血正顺着排水孔流向大海,与母亲的翡翠胸针碎渣混在一起。顾淮之捡起铁箱里的注射器,标签上的生产日期是1998年11月,和账本上的走私日期一致:“他们当年用病人的血伪造财务报表,包括你母亲的化疗记录。”
远处传来警笛声。苏燃望着海面的荧光,突然明白为什么母亲的账本里每页都画着船锚——那不是装饰,是用陈血写的航海日志,每个锚链都是坐标,每滴血都是灯塔,指引女儿在二十年后的今夜,劈开渔船底舱的铁箱,让沉了二十年的真相,随着陈血一起,在海面上发出荧光。
顾淮之的手覆上她颤抖的肩,掌心传来铁箱内壁的刻痕触感:“你母亲在铁箱里留了两条路,”他低声道,“一条用陈血引向死亡,一条用胸针指向生存。而我们,”他指向正在沉没的快艇,“选了第三条——让所有罪证,都随着渔船底舱的陈血,成为法庭上最致命的证人。”
海浪拍打着渔船,苏燃看着铁箱里的“薇薇两岁生日快乐”纸条,终于明白母亲为什么在昏迷中反复拨弄算盘——那不是计算,是在心里给女儿过每一个生日。而现在,底舱的陈血正将这些生日连成线,织成一张大网,终将网住所有在1998年冬的货轮上,沾过母亲鲜血的人。
当第一缕晨光染红海面时,苏燃握着那枚带血的翡翠胸针,突然听见顾淮之轻声说:“你母亲在信里写过,真正的继承人不需要王冠,需要的是能劈开铁箱的勇气——就像你刚才做的那样。”她抬头,看见他颈侧的船锚疤在晨光中泛着金光,与铁箱上的锚链纹连成一体,仿佛二十年前的货轮从未沉没,只是在海底等着继承人来重启它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