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纸机的嗡鸣在凌晨两点十七分准时响起时，苏燃正对着电脑测算通风管道的承重极限。监控画面里，李薇薇的办公室灯光明灭三次——这是父亲教她的摩尔斯密码，代表“紧急销毁”。她扯下颈间的珍珠项链，吊坠里藏着的微型摄像头开始录像，镜头对准了对方正往碎纸机里塞的蓝色文件夹。
“是周氏集团的工程合同。”顾淮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拎着个军用工具包，拉链拉开时露出紫外线灯、放大镜和便携式碎纸拼接板。他扔给苏燃一副白色棉手套，指尖划过她腕骨时，触到那道因长期拆解消防设备留下的薄茧——和他当年在海军陆战队拆卸水雷时磨出的位置分毫不差。
碎纸机吐出的纸屑像雪片般落进纸箱，苏燃蹲下身时闻到淡淡油墨味。“是樱花牌速干油墨，”她捻起几片碎纸对着月光，纤维里的荧光颗粒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国标GB/T 13217.4-2020规定，工程合同专用油墨必须添加防伪荧光剂，波长365纳米下会显形‘SU’标志——我父亲十年前参与制定的标准。”
顾淮之的紫外线灯扫过纸箱，果然在碎纸片上照出重叠的字母残影。他铺开拼接板，金属表面的磁吸网格开始吸附带金属油墨的纸屑，动作熟练得像在拼合被炸毁的情报文件。“李薇薇用的是三木SD9360碎纸机，”他指着碎纸的西段式切口，“这种型号会在每张纸的第13片碎纸上留下齿轮压痕——和2018年她伪造招标书时用的是同一台。”
苏燃的指尖在碎纸片上快速游走，突然停在半片带红章的纸屑前。“消防验收章的五角星夹角不对，”她抽出手机调出《消防产品合格评定中心》备案系统，“真正的公章五角星顶角是36度，而这个——”她用放大镜对准红印，“只有32度，边缘还有激光雕刻机的锯齿纹，和二叔名下刻章店的设备参数一致。”
顾淮之的手电筒光突然定在某片碎纸上，油墨批号“20190715”在强光下清晰可见。“这个日期，”他的声音沉了沉，“是你母亲周年忌日，也是李薇薇开始接触周氏集团的时间。”他翻开工具包底层，取出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从洁雅干洗店暗格找到的1998年账本，某页泛黄的记录上，同样的油墨批号旁画着小帆船——和他后颈的船锚刺青首尾相接。
拼接板上的合同轮廓逐渐成型，当苏燃将最后一片带“甲方代表”签名的碎纸按上去时，发现签名栏的“陈立”二字，笔顺间藏着极细的消防水带纹路——这是父亲教给核心团队的加密签名法，每个笔画都对应《建筑防火规范》的某条条款。“第213条，”她轻声说，“消防控制室必须实行24小时值班制度——而李薇薇在合同里把这条改成了12小时。”
窗外传来暴雨击打玻璃的声响，顾淮之突然按住苏燃的手，指尖点在拼接板右下角的隐形水印上。紫外线灯扫过的瞬间，“07-04”的编号浮现出来——和苏燃护齿内侧、他袖口条形码的后西位完全一致。“这是07号行动组的任务编号，”他的拇指擦过她手背上的碎纸划伤，“代表‘粉碎伪造证据链’，你父亲在火灾后新增的特别任务。”
凌晨西点，当最后一片碎纸归位时，完整的合同上赫然盖着伪造的消防验收章。苏燃拍下照片上传至加密云端，附件里同时附上了油墨批号溯源报告和刻章店监控截图——这些资料，将在明早的法务会议上，成为击穿李薇薇防线的第一发炮弹。顾淮之收拾工具时，从口袋里掏出个金属徽章，表面刻着消防斧交叉船锚的图案，和苏燃锁骨下方的刺青一模一样。
“这是07号行动组的徽章，”他将徽章塞进她掌心，金属边缘的齿痕硌着她的掌纹，“你母亲是第一任组长，我是她带的第一个成员。”他转身望向窗外的暴雨，远处港口的灯塔在雨幕中明灭，“1998年7月15日，她带着这个徽章冲进火场，最后留在世上的，是半枚烧熔的徽章和——”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雨声，“你父亲藏在《建筑防火规范》里的，给你的第一封遗书。”
苏燃着徽章背面的刻字，突然发现合同碎纸里混着片极小的丝绸。对着灯光细看，上面绣着半朵凋谢的玫瑰——和母亲翡翠胸针的雕花底座相同。她想起监控里闪过的神秘人，胸针在逆光中划出的绿芒，此刻正与徽章中心的绿宝石交相辉映。
“李薇薇的办公室监控被人为切断了17分钟，”顾淮之调出监控日志，缺口处的时间刚好覆盖碎纸机工作时段，“但走廊尽头的消防摄像头拍到了这个。”他放大画面，模糊的剪影里，某人正将个黑色箱子推进电梯，箱角露出的翡翠光泽，和母亲遗物清单里“失踪的翡翠胸针”描述完全一致。
暴雨在黎明前渐歇，苏燃将伪造的消防验收章碎纸单独封装，标签上写下“GB 50974-2014第4.3.3条”——室内消火栓的布置间距要求。这个数字，既是父亲生日，也是母亲最后参与修订的规范编号。顾淮之看着她的动作，忽然从工具包底层抽出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母亲的字迹：“若我遭遇不测，让小燃记住，每个公章都是火场的定时炸弹，而她，是唯一能拆除引信的人。”
苏燃将徽章别在内衣里，金属的凉意贴着心口。顾淮之留给她的工具包里，除了碎纸拼接板，还有份标注“绝密”的文件：《关于1998年港口火灾中消防验收章伪造案的调查报告》。翻到末页，父亲的签名下方画着个小帆船，船帆上写着“07号成员顾淮之，即日起保护苏燃首至复仇完毕”——签署日期，正是顾淮之入职的2025年4月25日。
写字楼的灯光次第亮起，苏燃看着碎纸机旁未扫净的纸屑，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真正的证据链，就像消防系统的管网，哪怕被碎成千万片，也能顺着水压找到源头。”而此刻，她和顾淮之己经顺着油墨的荧光，摸到了管网的总阀门——当明早的消防演习启动时，这股水流，将冲垮所有伪造的公章、虚假的合同，以及藏在火焰背后二十年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