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节气,侯府东跨院的喜棚与西跨院的灵堂隔街相望,红绸与白幡在风中交织成诡异的锦缎。苏绾握着鎏金验毒筷穿过垂花门时,喜堂传来的“鸾凤和鸣”与灵堂的“招魂曲”正撞在檐角铜铃上,震得她袖中银针嗡嗡作响——这是《青蚨鉴》记载的“阴阳相冲”之兆,必有蛊毒借红白之气蔓延。
“长姐,”庶妹苏柔的喜服绣着并蒂莲纹,金丝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这嫁衣是母亲特意请‘千丝阁’绣娘用‘鸳鸯金’所制,说是能保夫妻同心……”
验毒筷刚触到金丝,苏绾的指尖猛地刺痛——所谓“鸳鸯金”竟是毒蛇蜕皮碾成的金箔,鳞纹间藏着南洋金蚕蛊的卵。她望向苏柔鬓间的点翠步摇,凤凰喙中含着的红宝石,在镜面倒影里竟映出“奠”字,与灵堂招魂幡上的符纹完全一致。
“且慢!”她按住苏柔即将交杯的手,验毒筷挑开金丝,露出底下绣着的荼蘼花——沙蝎帮“三火使”的标记,“这嫁衣的金丝,分明是用‘赤练蛇蜕’所制,遇体温会孵化金蚕蛊,让新妇在合卺时成为‘活死人’。”
苏柔的脸色骤变,步摇应声落地,露出暗藏的机关——里面卷着半幅北疆舆图,与缂丝屏风上的残片吻合。喜堂外突然传来哭喊,西跨院的白幡无风自动,将“奠”字投在喜堂红绸上,形成“红白撞煞”的凶兆。
“少夫人!”翡翠抱着染血的素笺冲来,“后厨发现管家尸体,手中攥着半片火劫令!”
苏绾望向喜堂中央的合欢帐,帐角绣着的双螭纹正在烛火下扭曲,像极了前世父亲棺木上的焦黑印记。她忽然想起《青蚨鉴》里的“阴阳镜破法”:“红为阳,白为阴,煞在中,破在纹。”
“快取招魂幡上的银铃,”她扯下喜堂的合欢帐,“用白幡的阴气镇住金蚕蛊,再用红绸裹住火劫令——沙蝎帮怕是想借红白相冲,同时启动‘活死人蛊’与‘火焚连营’。”
灵堂方向突然传来巨响,招魂幡的铜钩崩断,白幡飘落时竟露出后面的火油囊。苏绾早有防备,甩出浸过蒜汁的丝帕,帕角扫过油囊,“滋滋”声中显形出“子时三刻,东西仓焚”的密语——正是沙蝎帮计划焚烧东西两座官粮库的时辰。
“苏柔,你的耳后……”她忽然捏住妹妹的下巴,露出三颗朱砂痣排列成“火”字,“这是沙蝎帮‘三火使’的印记,母亲房里的鎏金香炉,每日燃的‘千日噬’,怕也是你换的吧?”
苏柔突然冷笑,撕开喜服露出内里的紧身衣,绣满的荼蘼花在金蚕蛊的作用下竟缓缓蠕动:“嫡庶之分如天堑,母亲疼你护你,可曾看我一眼?沙蝎帮说,只要我成了‘活死人蛊’的宿主,便能借你的手,毁掉侯府的中馈权!”
喜堂的烛火突然齐灭,黑暗中传来“咔嗒”锁门声。苏绾早用验毒银针划开帐角,借着月光看见合欢帐的双螭纹里,藏着用磷粉写的“双螭合璧”——沙蝎帮真正的目标,是借红白煞阵,逼她与闻阙交出各自的半枚双螭佩。
“翡翠,把招魂幡系在合欢帐顶,”她取出父亲遗留的仵作银针,针尖挑开苏柔眉间的花钿,“白幡招阴,红帐引阳,阴阳相济便能破蛊。”目光扫向门缝里渗入的青烟,“再用艾草熏烤门槛,火油遇艾灰会凝固。”
闻阙的暗卫暗号从屋顶传来,五长一短——他己在东西仓布下“水转翻车”,用运河水灌注防火沟。苏绾趁机用银针划破苏柔掌心,血珠滴在合欢帐的双螭纹上,竟显出血脉般的舆图,正是北疆七十二连营的布防全貌。
“原来你们想借‘活死人蛊’的血脉显形,”她望着逐渐显形的地图,“再用红白煞阵混淆阴阳,让双螭佩在相冲之气中合璧——可惜你们漏算了,侯府仵作一脉的银针,早就在婚服里缝了破蛊的五毒香囊。”
更漏声穿透雪幕,子时将至。苏绾扯下苏柔鬓间的点翠步摇,凤凰尾羽散落时,露出藏在其中的半枚双螭佩——与她一首贴身收藏的那半,在红白交织的光影中,终于拼出完整的螭龙纹。
“带走吧,”闻阙从暗门闯入,手中握着从灵堂查获的铜匣,匣中装着十二道火劫令,每道都刻着不同的粮仓方位,“检查母亲房里的香炉,里面的香灰该藏着沙蝎帮总舵的星图。”目光落在苏绾手中的双螭佩,“另外,把这面合欢帐送去验毒——上面的磷粉,该是用北疆巫祝的冰蚕血调的。”
雪突然大了,喜堂的红绸与灵堂的白幡在风雪中翻飞,像极了两世交织的恩怨。苏绾望着手中合璧的双螭佩,佩上的螭龙纹竟与父亲仵作箱底的刻痕完全吻合,而佩腹内侧,用极小的字刻着:“朱门烬,惊鸿起,双螭破,山河定”。
她忽然轻笑,指尖抚过佩上的血渍——那是苏柔的血,也是沙蝎帮“惊鸿局”的终章。红白相撞的煞阵中,鸳鸯金与招魂幡的较量,终究以仵作的银针与中医的秘术破局,而双螭合璧的瞬间,照出的不是山河尽焚的预言,而是揭开两世因果的钥匙。
“去把西跨院的灵堂撤了,”她吩咐翡翠,“所谓的‘管家尸体’,不过是沙蝎帮用‘冰蚕蜕皮’制造的幻象——真正的管家,该在母亲房里,守着那炉燃了十年的‘千日噬’。”
马车驶过积雪的回廊,苏绾望着车窗外的红白残影,忽然想起前世合卺时未饮的毒酒,今生却在这红白煞阵中,饮下了破局的苦酒。鸳鸯煞破,惊鸿局终,而她手中的双螭佩,终将在烽烟西起,引领她走向北疆的冰天雪地,去解开藏在缂丝与烽火中的真正谜底。
(第二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