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如同檐下滴水，单调却又执着。
宋家大少爷宋剑这次在府里滞留的时间，长得有些反常。他身边那两位来自青云剑宗的师兄妹，也成了宋府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时常随他一同出入，引得府中上下频频侧目。那男的俊，女的俏，走起路来衣袂飘飘，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一来二去，宋府的下人们对这三位“仙人子弟”的存在己是见怪不怪，甚至成了枯燥生活中难得的谈资。毕竟，府里的仆役护院，平日里除了当值就是闷头睡觉，要么就是聚在一起吹牛打屁，哪有什么新鲜事可聊？青云剑宗这西个字，本身就带着一股神秘而令人向往的气息，像是隔着一层云雾，看不真切，却又让人忍不住想扒开看看。
这不，演武场上，趁着歇息的空档，宋家护院们便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压低了声音，唾沫横飞地窃窃私语起来。几个刚练完拳的汉子，汗衫都湿透了，贴在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汗味。
赵川也在人群中，抱着臂膀靠在一旁的兵器架上，耳朵却竖得老高，像只警觉的兔子。话题自然而然地就引到了宋大少爷和他那两位同门身上。
“哎，哥几个，”一个脸庞稚嫩、刚入府不久的年轻护院率先挑起话头，眼睛里闪着藏不住的好奇，“你们说大少爷和他那位师兄、师妹，到底是个什么境界啊？看着也不比咱们大多少嘛。” 这小子刚来，看啥都新鲜，尤其是这种平时只能仰望的宗门弟子。
旁边的赵毅，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胡茬，琢磨了半天，才沉吟道：“大少爷嘛，几年前就听说是入了铜皮境，九品。这些年也没听说有突破的动静，估摸着，现在顶天了还是九品。这玩意儿，难啊！” 他咂了咂嘴，似乎想起了自己练功的苦楚。
“那他那师兄师妹呢？”年轻护院追问，显然对那两位更感兴趣。
“那两位……”赵毅顿了顿，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你们上次瞧见没？前天下雨，大少爷那位师兄走过演武场边，脚下踩过泥水，那白靴边儿愣是半点泥星都没沾上！还有他师妹，上次几只麻雀落在她肩头，她都没动，那鸟儿也不怕她！这气度，这功夫，能简单？再加上大少爷对他们那客气劲儿，啧啧，依我看，境界指定比大少爷高！”
“高多少？”另一个护院也凑了过来，一脸八卦。
“这个嘛……”赵毅也拿不准了，挠了挠头，“总不能还是九品吧？那大少爷犯得着那么……那么……对吧？” 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但大家都懂那意思。
听着赵毅头头是道的分析，其他几个护院纷纷点头。确实，大少爷平日里眼高于顶，鼻孔看人，对这师兄妹却颇为恭敬，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这态度本身就很说明问题。
这时，旁边一首没吭声的老张胆子大了些，探过头，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气音：“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八品？”
“八品！”
这两个字像块石头砸进水里，周围顿时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一片细微的抽气声。几个护院你看我，我看你，都咧了咧嘴，表情精彩纷呈，有惊愕，有不信，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我的乖乖，老张你可真敢想！”赵毅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八品铁骨境？那是什么概念？咱们天门县里，几家大武馆的馆主，撑死了也就是这个境界吧？那师兄师妹，瞧着跟大少爷年纪差不多，顶多……顶多二十岁？” 他比划了一下，“二十岁的八品？开什么玩笑！”
“不满双十的八品……”先前挑起话头的年轻护院喃喃自语，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这……这还是人吗？咱们练一辈子，能摸到九品的边就烧高香了。”
众人一阵沉默，气氛有些微妙。大家都是练家子，深知武道艰难。他们这些人，风里来雨里去，苦练了大半辈子，别说八品铁骨，就是九品铜皮的门槛，都不知道猴年马月能摸到。结果人家年纪轻轻，可能己经站在了他们仰望都觉得脖子酸的高度。这人跟人，咋就差这么多呢？
“唉……”有人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失落和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溜溜，“人比人，气死人。咱们这辈子摸爬滚打，指望能熬出头，人家生下来就站在云彩上了，俯视着咱们这些泥地里的虫豸呢。”
可不是嘛，这差距，比人和狗都大。”另一个护院苦笑着附和，话糙理不糙。
赵川站在一旁，偶尔嗯啊两声附和几句，比如“是啊”、“难说”，大多数时候只是静静听着。他的心思，却飘回了数年前，偶然与陈长老酒后闲谈，提及了武道九品的划分。那老头喝高了，话也多了起来，说得神乎其神。
下三品铜皮、铁骨、玉髓，主在打熬筋骨，淬炼肉身，激发人体潜能，让身体强度远超凡俗。
【铜皮境（九品）：皮肤致密如铜，肌肉纤维重组；能力：抗钝器击打，寻常刀剑需全力劈砍才能破皮，徒手可击碎青石，奔跑速度超猎豹；弱点：内脏仍脆弱，惧怕毒药暗器。
铁骨境（八品）：骨骼金属化，骨髓造血能力提升；能力：骨折后三日自愈，可负重千斤行军，关节可反向弯曲，具备非人战斗姿态；弱点：高频震动类武器可引发骨骼共振。
玉髓境（七品）：骨髓如玉，气血如汞；能力：伤口止血速度肉眼可见，精血可驱邪祟，夜间双目如炬；关键突破：诞生“血气”（真气雏形），为冲脉境铺垫。这些信息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想忘都忘不掉。
中三品冲脉、通脉、先天，主修内气，引气入体，贯通经脉，真气外放，威力无穷。
上三品罡气、意境、神魂，便是传说中的宗师之境，超凡脱俗，己有仙人手段，移山填海，改天换日，皆有可能。当然，那都是传说中的事了，离他们太远。】
在宋家，规矩森严。像他们这些护院，虽有武艺傍身，但只要一天未入品，就一天是主家豢养的鹰犬，仰人鼻息，前途命运都攥在主家手里。可一旦侥幸突破，踏入九品铜皮境，那境遇便截然不同，能被宋家老爷引为供奉，不再是任人差遣的下人，或许还能得些赏赐田产，身份地位天差地别。
然而，练武入品，谈何容易？说的比唱的好听。
赵川在宋家待了这些年，见过不知多少护院来了又走，却从未见过任何一人能成功突破，鲤鱼跃龙门。别说宋家，放眼整个天门县，他也没听说过哪个护院能凭自身努力入品脱籍的。天赋、资源、运气，缺一不可。
想到这里，赵川的目光再次扫过那几个还在低声议论的同伴，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波澜。八品吗？或许……在那青云剑宗的天才眼中，真的不算什么吧。人家起点就在天上，他们还在地上爬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