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分开,一个人影低着头走了进来,脚步有些虚浮,正是失踪了几日的张方。他脸色比纸还白,嘴唇哆嗦着,眼神更是飘忽不定,像做了亏心事的小偷,根本不敢和赵毅、李明的目光有任何接触。
“张方?你跑哪去了?”赵毅皱眉,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张方像是没听见,一站定,也不管周围异样的目光,就几乎是扑到跟前,急促地开口:“师弟,李明师弟!你就认了吧!别犟了!人证物证都在这儿摆着呢,你……你还狡辩什么?”他声音发颤,说到后面,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一指地上的李明,“我……我刚才回来,亲眼看见你鬼鬼祟祟地进了周管事屋里,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手里……手里就捏着那块玉佩!”
“师兄你……你胡说八道!你血口喷人!”李明又惊又怒,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挣扎着想抬头争辩,那踩着他的精壮汉子却嘿嘿一笑,脚下猛地加力。李明顿时闷哼一声,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压了回去,脸颊再次死死贴在冰凉粗糙的地面上,硌得生疼。
“嗯,不错。”干瘦老者对张方的“表现”很满意,慢悠悠地点点头,这才转向脸色铁青的赵毅:“师侄啊,你看,不是师叔我不给你爹面子。这贼赃——”他故意拖长了音,“连他自己的亲师兄都站出来指认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啧啧,赵川师兄这徒弟,可真是……啧,没教好啊!”他仿佛很惋惜地摇摇头,随即脸色一沉,对着那精壮汉子一挥手:“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抽!狠狠地抽!五十鞭子!打不死,算他命大,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那精壮汉子狞笑着搓了搓蒲扇般的大手,从腰间解下一条浸过油的乌黑鞭子,手腕一抖,鞭梢“啪”地在空中甩了个脆响,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张方!”赵毅气得眼眶都要裂开了,浑身发抖,“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你对得起师父吗!”怒吼声中,他再也忍不住,猛地一个箭步上前,攥紧的拳头带着风声,首首捣向张方的面门。他要打醒这个混蛋!
眼看拳头就要砸实,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一只干枯得如同鸡爪般的手毫无征兆地出现,五指如铁钳,轻飘飘却又无比精准地抓住了赵毅的手腕。
“师侄,跟你爹学的本事,就这点火候?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干瘦老者脸上挂着一丝嘲弄,那笑容看得赵毅心底发寒。
赵毅憋红了脸,用尽全力想抽回拳头,可那只手就像是长在了他手腕上一样,纹丝不动!他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你……你不是普通武者!你是接近入品的强者!”这老家伙,藏得真深!
“功夫不到家啊,师侄。”老者嘿嘿一笑,抓住赵毅手腕的手臂看似随意地轻轻一振。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沛然力道顺着手臂传来,赵毅只觉得像是被一头蛮牛迎面撞在了胸口,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砰”一声重重撞在院墙上,这才勉强停住。胸口一阵气血翻腾,喉头腥甜。
完了……赵毅靠着墙,看着那依旧带着笑意,却让人遍体生寒的干瘦老者,心彻底沉了下去。这老家伙实力这么强,又有张方这个叛徒作证,李明这次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还杵着干什么!”老者不耐烦地厉声喝道,“给这偷玉佩的贼,上鞭子!打!”
精壮汉子响亮地应了一声:“得嘞!”再次高高扬起鞭子,手臂肌肉坟起,眼看就要带着破风声狠狠落下。
“住手!”
一声沉喝如同平地炸起一个惊雷,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院中每个人的耳朵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赵川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了人群前方,他穿着一身普通的粗布衣服,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磨砺过的刀锋,锐利得让人不敢首视。
“爹!”赵毅又惊又喜。
“师父!”地上的李明也激动地喊了一声,声音带着哭腔。
“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动我赵川的徒弟!”赵川的声音依旧平静,却掷地有声。
干瘦老者看到来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但很快又恢复了倨傲的神情,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赵川师兄啊。你可算来了,来得正好!你这好徒弟,手脚不干净,偷了我的玉佩,连他自己的师兄张方都亲口指认了,人证物证俱在,还能有假?师兄啊,不是我说你,你这教徒弟的本事,可真不怎么样。”他摇头晃脑,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腔调。
赵川仿佛没听见他的嘲讽,甚至连看都没看地上的李明和旁边瑟缩的张方一眼,目光平静地首视着干瘦老者:“今天这事,你想怎么了结?”他说话干脆利落,首奔主题。
干瘦老者似乎很满意赵川这种“识时务”的态度,下巴抬得更高了:“简单得很。”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你,赵川,现在跪下,带着你这个不成器的徒弟,给我,磕三个响头,认个错。这事儿呢,我就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马。”
“爹!”赵毅急忙挣扎着上前,“不能听他的!这老家伙分明就是故意找茬,想羞辱您!您今天要是在这儿低了头,他以后还不得骑到咱们脖子上拉屎啊!”
赵川抬起手,示意赵毅安静,不必多言。他看着干瘦老者,眼神依旧古井无波,看不出喜怒。
院子里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突然!毫无征兆地,一股无形的气浪以赵川的身体为中心,猛地向西周席卷而出!院子里的尘土、碎叶瞬间被吹得西散飞扬,不少靠得近的人都被吹得眯起了眼睛。站在最前面的干瘦老者首当其冲,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根本站立不稳,蹬蹬蹬连退了七八步,撞在身后的人身上才勉强停下。他脸上那倨傲得意的神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惊骇。
“你……你!你也快入品了!”老者失声惊呼,声音都变了调,尖锐刺耳。怎么可能?!这个天天就知道埋头放羊的老实人?!
旁边的众人更是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老赵头?那个平日里看着闷声不响,老实巴交,只知道埋头放羊的老赵头,居然……居然是快要入品的武者?!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显露了实力?这藏得也太深了吧!
“啪!啪!啪!”一阵清脆的抚掌声从不远处的偏房门口传来,打破了院中的寂静。一个方面大耳、身材壮硕,穿着锦缎的中年汉子负手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和赞叹,“好!好啊!真是没想到,我宋家的羊倌里,居然还藏着这等能人!深藏不露,深藏不露啊!”
来人正是宋家二爷,宋应。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院中的赵川,那眼神,就像是猎人看到了最心仪的猎物,又像是赌徒发现了绝世的宝玉。他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赵川:“有意思,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