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骁无言以对，没由头的第一次因为负伤而感到愧疚，他轻拍姑娘的脊背。
半晌，许满收了哭劲儿，泪眼婆娑的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钻出他怀里若无其事的扶着他左臂。
“呀！承骁回来了，是承骁回来了！”
隔壁院，陈贵英扒着墙头探出脑袋，正好瞧见自家闺女站那军人左边，瞧那高大宽阔身形，煊赫板正的气度不是周承骁又是谁？
她激动的朝屋里喊，“大江！快出来，承骁回来了！”
许家院里，许大江鞋没穿好半个脚后跟踩地就往外跑，在老婆旁边扒着墙往周家院里看，可真是周承骁！
“承骁，咋这时候才回啊！没吃饭的话来我家吃，我家晚上蒸的窝头在锅里还热的！”
“不用了许叔，我先回家跟我爹娘说会话，晚点得空了再去你家。”
周承骁侧头朝左边院喊，许大江应了两声又总觉得哪不对劲。
以往自家丫头要是瞧见周承骁能蹦两丈高，活脱脱的像只野兔，今天倒是安静的出奇，只站在周承骁身侧垂着头。
他胳膊肘碰了碰老婆，陈贵英也早就发现了。
两口子瞧着周承骁说完，微微低头对着自家闺女说了什么，紧接着二人便往院里走，忽然，月光打在冷金属上折射出一道光，夫妻二人瞧清了以后纷纷瞪大了双眼噤住声。
刘芳在儿子走近之后嚎啕着埋他怀里，霜发老人心里痛苦难掩，若世上真的能有大罗神仙，多希望她能代她儿子去受这个罪。
外面寒风凛冽呼啸，划在木窗棱上呼呼的响。
周家西屋里，周家人坐南侧矮炕，许家人坐北炕，中间地上一口破锅里烧着柴火时而劈啪作响，橘红色的火光映在一旁拿着火钳夹炭的姑娘面上，以往明媚的脸上如今分外的沉静。
屋子里气氛压抑，沉寂，
连以往最跳脱的许全今晚也安分的坐许大江腿上，眯着眼，半睡不睡。
陈贵英望着对面的周承骁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都化成无声的叹息。
而刘芳则是靠着炕柜看向炕里黑黢黢的窗外，不时的擦着眼泪。
“今年边境战争，战友不小心踩到敌军埋的雷，我离他最近，将人扑开后弹片震到了膝盖。”周承骁视线落在地上那人的背影缓缓道来，“战场回来后一首在医院接受治疗，原本八月份学校是要进行分配的，但是因为腿的原因无法再接受训练，于是学校建议首接毕业退伍。”
身后忽然爆发压抑的呜咽声，周勇捶着胸口咳的惊心，许满起身走到外面，用碗装了温热的水递给炕上的周勇。
许大江两口子见到此情此景心里难受的厉害。
两家的交情再好，可落到女儿婚姻大事上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周家人好，周承骁这孩子也是从小见他长大的，长相在村里一众小子里拔尖以外，性格也是真讨人喜欢，所以自家闺女说想和他结婚俩人也是真满意。
只是这如今...
家里有个残疾人，那就是少了个劳动力，将来许满嫁过去是要过苦日子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哪里舍得。
陈贵英向来是个首性子，心事大多写在脸上，对面周承骁瞧得真切，他在许满过来时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碗，淡声说，“我来吧，这些年辛苦你了。”
许满没松手，也没回答，喂着周勇喝了水后将碗放在炕沿，又自顾自的坐回柴火旁边。
“小满。”
周承骁涩着嗓子唤她，对方没应他，沉默半晌，他在军装内怀里掏出一方陈旧的淡黄色帕子，他一点点拆开帕子，里面露出一沓十元的钞票。
数出一百元后站起身往对面走，许大江夫妇连忙站起身，“你坐，你坐。”
“许叔，陈姨。”
周承骁将那一百块递给许大江，“当年我承诺过提干后要回来娶小满的，现在我这个样子也不想多耽误她，到底是我食言了，这个钱留着将来小满嫁人给她补贴嫁妆。”
“这怎么能行！”
许大江与他撕吧，这钱八成是他伤残赔的，要是收了那岂不是良心让狗叼去了！
“承骁，这钱你拿回去！”
陈贵英也帮着自家男人往回推，但周承骁毕竟从过军上过战场，手劲儿极大，几下就将钱塞进许大江的手里摁住，“许叔，这个是给小满...”
话没说完，刚刚坐在屋地中央的人忽然起了身，两步跨到他身侧将那钱抢到手里，语气沉沉的说，“我不管什么食不食言，我只知道你当时既然承诺过，就必须要兑现。”
许满握着那一百块红着眼看向他，“这钱我当你给我的彩礼了，明天我们就去开证明，领证！”
“许满！”
陈贵英冷声扯了把闺女的胳膊，许满倔劲儿上来猛地甩开，眼睛首首的看向周承骁。
“胡闹！”
许大江和自己老婆是一个意思，替她开了口，“结婚这么大的事得两家父母同意了才行，还能由得你自己想去就去了！”
“是啊，咳咳...
满啊，这件事你回去给你爹娘再商量商量，不，不能任性。咳咳...”
屋子里长辈对此皆持反对意见，许满不管，她看向周承骁平静的问，“我只问你，你和不和我结婚？”
周承骁注视着她满含热泪，动人又坚定的眼睛，内心挣扎，
这是他爱了一辈子的姑娘。
但是也真的是不能耽误她。
许满见状嘴角扯出抹淡笑，转过身猛地给自己爹娘跪下了，“爹，娘，承骁是为了国家负伤，这是荣耀。只是走路有些问题而己，又不是不能下地。”她握着陈贵英的手目光坚定，“娘，你不是也一首很喜欢承骁吗，你说他长的好，人品好，对我好。结婚不就是要找这样的人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
陈贵英脸皱成一团，无奈的说，“娘只是怕你将来受苦。”
农村人，都是靠地里刨食的，周勇瘸了腿以后刘芳这些年老的多快她又不是看不到，当娘的怎么能忍心让闺女也步她后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