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的火苗在仓库里不安地跳动,将林知夏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扭曲如鬼魅。她坐在木箱上,指尖轻轻着那本泛黄的账本,封皮上"云岭粮库1974年往来明细"的字迹己经褪色,边角卷曲,像是被人反复翻阅过无数次。
账本翻到十二月十八日那一页,墨迹比其他页要深得多,像是被人用笔反复描摹过,力透纸背。林知夏的指尖停在一条记录上:冬月十八,调拨一等精米十五万斤,经手人:顾建国(签字)
字迹工整,但下面却被人用铅笔轻轻写了一行小字,笔迹潦草,像是匆忙间记下的:实际出库:三等陈粮,差额:一万二千斤"
林知夏的心跳突然加快,指尖微微发颤。
窗外传来脚步声,沉重而缓慢,像是有人在拖着什么走。赵大雷拄着新削的榆木拐杖走了进来,拐杖头还沾着新鲜的泥浆。他的独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眼白里布满血丝,显然一夜未眠。
查到了。他声音沙哑,扔过来一叠发黄的纸页,七西年冬的调粮单存根。
林知夏将两张纸并排放在一起。存根上清楚地写着"调拨三等陈粮十五万斤",但账本上却记着一等精米。
顾建国当年在粮价上做手脚,"赵大雷的独眼里闪着寒光,像是某种夜行动物,"一等米和三等米的差价,够在省城买三套院子。
林知夏突然想起什么,飞快地往后翻账本。在最后一页,她发现了一张夹着的纸条,上面是徐卫东的笔迹,字迹颤抖,像是写的时候手在发抖:
知夏,真正的账本在周婉秋的梳子里。顾建国要杀我们,不是因为我们知道太多,而是我们要告发他贪污。
字条背面还粘着一小片孔雀蓝的布料,像是从什么衣服上撕下来的,边缘还带着一丝干涸的血迹。
晒谷场上突然传来争吵声,尖锐刺耳。林知夏和赵大雷冲出去,看见顾沉舟正拽着周婉秋的手腕,疯女人怀里紧紧抱着个布包,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把梳子给我!"顾沉舟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额角的青筋暴起,"那是我父亲的东西!
周婉秋突然抬头,眼神清明得可怕,像是从混沌中骤然清醒:"你父亲?"她冷笑一声,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顾建国根本不是你的父亲!
这句话像一道炸雷,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顾沉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
林知夏这才注意到,顾沉舟的左手小指完好无损——那截"残疾"果然是假的,只是一层薄薄的假皮,此刻己经因为拉扯而微微。
周婉秋趁机挣脱,跑到林知夏面前,把布包塞进她手里:给你,这才是真的账本。她的声音很低,却异常清晰,他们杀了我爹......就为了这个。
布包里是把木梳,梳背可以打开,里面藏着一页泛黄的纸。林知夏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数字,最下面是一行触目惊心的字:
总计贪污:十二万八千斤精米,折合人民币:两万三千元整
签名处按着十五个血手印,第一个就是徐卫东的,指纹清晰可辨,像是某种无声的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