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笼罩着晒谷场,林知夏坐在老槐树下的石碾上,手指轻轻抚过那张泛黄的账本。十五个血手印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其中一个名字被反复描粗——"周卫国。
周婉秋的父亲?赵大雷的独眼眯起,粗糙的手指在那个名字上,七西年自杀的粮库会计。
林知夏抬头望向知青点。周婉秋正坐在门槛上梳头,那把藏着账本的木梳在她手里上下翻飞。疯女人的动作突然一顿,梳齿间缠着的几根白发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我去找顾沉舟问清楚。林知夏站起身,账本在她手中微微发颤。
赵大雷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别犯傻!他的独眼里闪过一丝警惕,"那小子行李箱里藏着东西,昨晚我瞧见他偷偷翻看。
知青点男宿舍弥漫着汗臭和烟草的混合气味。顾沉舟的床铺收拾得一丝不苟,白衬衫整齐地挂在蚊帐里。林知夏的手指轻轻拂过行李箱的锁扣——没锁。
箱子里除了几本《红旗》杂志,还放着个牛皮纸信封。林知夏刚抽出来,门外就传来脚步声。她慌忙把信封塞进怀里,转身正对上端着脸盆进来的小王。
林姐?小王疑惑地看着她,你找顾哥?他去公社送报表了。
林知夏强作镇定地笑了笑:"我来还他钢笔。"她亮出那支上海牌钢笔,笔帽上的"沉"字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仓库后的草垛成了暂时的避难所。林知夏颤抖着拆开信封,里面是张1970年的领养证明:
今收养孤儿周沉舟(原名周卫国),年八岁,其父周卫国系云岭粮库会计,于1969年12月病故......
领养人签名处赫然写着"顾建国"三个大字。
林知夏的呼吸几乎停滞。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顾沉舟对周婉秋如此在意——那是他的亲姐姐。
晒谷场上突然传来喧哗声。林知夏探头望去,看见老支书带着几个公社干部围住了顾沉舟。老支书的铜烟锅敲在晒谷场的石碾上,发出刺耳的"铛铛"声。
顾知青,老支书的嗓音沙哑,"县里来查七西年的旧账了。
顾沉舟的白衬衫在阳光下白得刺眼。他推了推金丝眼镜,残缺的小指微微颤抖:"什么账?
粮库的账!"老支书突然提高嗓门,"十五万斤精米的账!
林知夏看见顾沉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仓库方向——周婉秋不知何时站在了仓库门口,怀里抱着个铁皮盒子。
沉舟......"疯女人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父亲的账本,我给你拿来了。
顾沉舟的脸色瞬间惨白。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金丝眼镜滑落到鼻尖。林知夏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和周婉秋一模一样——都是那种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
公社干部接过铁盒,里面是一摞发黄的纸页。最上面那张写着"云岭粮库1969-1974年真实账目",落款是"周卫国绝笔"。
不......"顾沉舟的声音嘶哑,"那不是......
他的辩解被突如其来的哭声打断。周婉秋跪在晒谷场中央,灰布衫上沾满泥土。她颤抖的手指抚过铁盒里的一张照片——年轻的周卫国抱着两个孩子站在粮库门前,男孩手里拿着本《三字经》,女孩头上别着朵小黄花。
弟弟......周婉秋的眼泪砸在照片上,"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