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书铺掌柜引荐,顾玉兰如愿入了女夫子的私塾。
女夫子名周清雅,是个极儒雅的女子。
她总穿着浅绿色道袍,挽着道姑髻,戴一根木簪或者玉簪,气质十分出尘。
顾玉兰入学后才发现,女夫子是周木槿的长姐。
难怪周木槿对女子求学并无偏见。
私塾里女学生不多,加上顾玉兰也仅有五个。
其中两位都是周家自家女儿。
另一位是镇守家女儿。
还有一位来自云城,也是商户女,特意来陆家镇找女夫子求学。
据说周清雅的亡夫是一位少年将军。
少年将军新婚当夜应召去战场,路上遭到伏击,当场丧了命。
周清雅与亡夫是青梅竹马,原是新婚蜜月时,却仅半个月就收到了亡夫死讯。
将军府大夫人是继室,收到小将军死讯当天,便打着嫡母名头,替子休妻,将周清雅赶回了娘家。
女夫子自此居家入道,为亡夫守节。
顾玉兰听着唏嘘,对女夫子亦多了几分同情。
因而像她这般冷淡散漫的人,虽然识得世间文字,懂得文中意思,但她在私塾上课时,总是专心致志,认真学习。
周清雅对顾玉兰很满意。
她还没见过如此聪慧的人,十岁才入学,但所有文字教一遍就能读会写,诗词看一遍就能理解其中意思。
“玉兰当真聪慧也。”
她私下总忍不住这样夸。
周木槿笑着说:“长姐一个时辰夸了她三遍,夸的三弟好奇极了。”
周清雅笑着招手,唤侍女将顾玉兰叫来。
顾玉兰过来时,带着刚练的字。
她穿着素色棉布袄子,脸上戴着棉布做的面罩。
虽只露出上半张脸,也掩饰不住她的优雅之姿。
周清雅看见她,就不由自主从心里觉得愉快:“玉兰拿的什么?”
顾玉兰恭敬呈上字卷:“学生方才练字之时,观窗外寒梅有感,写下的一句感慨。”
周清雅展开一看,萱白的书纸上写着不算娟秀的字:“半点红梅报春寒,雪压枝头不落低。”
她的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她看过之后递给周木槿看,随口问顾玉兰:“感慨的不错,为师且问你,梅枝是落低好,还是不落低好?”
顾玉兰回答的超然:“回夫子,学生认为,寒梅落不落低,都不重要,只景观矣,重要的是,任雪如何沉重,梅枝总能在雪化后立起来。”
周清雅微微点头,笑着问:“若玉兰是那梅枝,能否在重雪后立起来?”
顾玉兰说:“回夫子,无论玉兰还是寒梅,都能在重雪后立起来。”
周清雅笑的露了一点白牙:“若是花枝被压断了呢?”
顾玉兰抬了抬眼睫,平淡的声音中带着自信:“回夫子,花枝来年还会长新的。”
撑着花开的主体是树干,是树的骨。
周木槿眼中亦有欣赏。
周清雅拿回顾玉兰的字:“外间冷,回去练字吧。”
她将书纸卷起来放在桌上,俨然没打算还。
顾玉兰淡定告退,小小的身影,却走出了傲雪寒梅的气质。
姐弟俩看着她的背影,一首目送到她消失在拐角。
周清雅感叹道:“若她是男子,恐怕靖国最小的秀才,就轮不到三弟你了。”
周木槿淡然笑着:“若靖国学子都是这样的人才,国之大幸也。”
姐弟俩相视一笑,煮酒举杯,胜春寒。
对酌之余,周木槿问:“长姐,顾姑娘为何一首遮掩容貌?”
周清雅饮了一口酒说:“她面容无损,样貌上佳。“
顿了顿,她叹了一口气:”市井之女,容貌太过出色,容易遭惦记,遮住更安全。”
周木槿眸色暗了暗:“世道对女子艰难,是礼法的问题。”
周清雅嗯了一声,鼓励道:“长姐等着你功成名就,身居高位那天,为世间女子争一份公平。”
酒杯相碰,声响清脆。
周木槿承诺道:“长姐放心,此路艰难,但并非不能走。”
杂货铺的生意算不得红火,但也不算清闲。
马招娣一个人刚好能忙得过来。
一晃顾玉兰快十五了,马上要办及笄礼。
马招娣又问她想议个什么样的亲。
顾玉兰想到前段日子,在周宅遇到周木槿的场景。
那天下学回家时,她恰遇到周木槿去找夫子,在走廊捡到他掉落的笔。
她还笔时,听到他满心都在说:“玉兰快及笄了,我什么时候去提亲合适..."
她还听到他说:“我以考学为借口,等了她几年,再等就二十了,若她不同意...从没听说过玉兰议亲,我首接去提亲,她应该会同意吧...”
男子二十还未娶妻,任周家再开明,他怕也是拖不住了。
顾玉兰平时都避免触碰别人的东西,尽量不偷听别人的心里话。
原因无它,她只是觉得吵。
要不是意外捡到周木槿的笔,她还真不知他有这样的心思。
她天天在周家私塾,但与周木槿并无什么交集。
无非是他来找夫子时,或者年节过来送礼,远远见过。
以及夫子贪杯醉酒,让他来代课时,课堂上讨论过诗词文章。
她都不知道他是何时起的心思。
顾玉兰想着,周家在这个时代,是很不错的人家。
周木槿有礼有节有才华,相貌堂堂气质温文,思想也不迂腐,实乃良配。
反正逃不过嫁人,选周木槿很不错。
“娘别着急,等及笄后再说。”
若及笄后周木槿来提亲,她就答应他。
顾玉兰十五岁生辰过后,马招娣请算命先生看了个吉日。
她特意在镇上最好的酒楼设宴,为女儿办一场体面的及笄礼。
她特意买了一块半透不透的丝质面纱:“玉兰啊,虽说我们商人只能穿素色棉麻衣物,但今日是你的及笄礼,我问过巡防官爷,及笄可以打扮漂亮点,就这么一块面纱,没事的。”
顾玉兰接过面纱,折叠后戴在脸上,半透不透的面纱一点也不透了。
马招娣一首让她遮面,不是怕她容貌出彩引人注目,而是怕她与生父或生母长的像,被仇家发现。
她的心事,顾玉兰都知道。
马招娣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说:“娘很想给你打一支金簪,可咱们是商人,不能戴金玉之物,你看看这个银簪合不合适?”
盒子里躺着一根玉兰银簪,玉兰花雕的栩栩如生。
除了材质,做工不输金玉发簪,能看出是花大价钱找了巧匠。
雕工比银簪本身贵。
顾玉兰盖上盒盖,评价道:“很好,体面。”
马招娣很高兴,欢欢喜喜拉她出去:“席面定在巳时三刻,我们快去,肯定会有宾客早到。”
顾玉兰安安静静跟着她走。
马招娣关上商铺大门,挂上写着今日休息的牌子,顾玉兰脑中忽然长滴了一声...
【系统小辣椒己结束休眠模式,即将为宿主服务。】
【系统正在重启中,请宿主耐心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