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镇北王府后花园里,五岁的小明珠正追着一只彩蝶跑得欢快。她穿着鹅黄色的小裙子,发间系着银铃铛,跑起来叮当作响。
"爹爹!爹爹!"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朝凉亭方向跑去,"蝴蝶飞到你头上去啦!"
凉亭中,谢容止放下手中军报,弯腰接住扑来的小团子。曾经令敌军闻风丧胆的镇北王,此刻眉目柔和得不可思议:"慢些跑,当心摔着。"
小明珠却己经攀着他的肩膀站起来,小手往他发冠上够:"蝴蝶!金色的!"
谢容止配合地低下头,果然一只金翅蝶从他发间飞起。小明珠咯咯笑着去抓,一个不稳往后仰去——
"呀!"
谢容止眼疾手快地揽住女儿的腰,另一只手精准地捏住了那只蝴蝶的翅膀:"给。"
小明珠小心翼翼地接过蝴蝶,大眼睛忽闪忽闪:"它会不会疼呀?"
"会。"谢容止认真地回答,"所以看一会儿就放它走,好不好?"
小明珠点点头,认真观察了一会儿,突然松开手:"飞吧!"
蝴蝶振翅而去,小明珠转身扑进父亲怀里:"爹爹最好了!"
谢容止揉了揉女儿的发顶,眼中满是宠溺。这一幕恰好被走来的苏糖看见,她倚在廊柱边,摇头轻笑:"王爷如今是半点威严都不剩了。"
谢容止抱着女儿起身:"在夫人面前,何曾有过威严?"
小明珠看到母亲,立刻挣扎着下地,像只小蝴蝶似的扑过去:"娘亲!爹爹帮我抓蝴蝶!"
苏糖弯腰接住女儿,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然后你又放走了?"
"嗯!"小明珠重重点头,"爹爹说它会疼!"
苏糖瞥了谢容止一眼,后者心虚地别过脸。自从小明珠会走路起,这位曾经杀伐决断的镇北王就成了女儿最忠实的玩伴,要星星不给月亮。
"王妃别瞪我。"谢容止凑过来,在苏糖耳边低语,"晚上任你处置。"
苏糖耳根一热,轻咳一声:"明珠,该去练字了。"
小明珠立刻嘴:"能不能再玩一会儿..."
"不能。"苏糖故意板起脸,"昨天教你的三个字,今天必须写完。"
小明珠求助地看向父亲。谢容止清了清嗓子:"那个...你娘亲说得对..."
"爹爹怕娘亲!"小明珠一针见血地指出。
谢容止被噎得说不出话,苏糖忍俊不禁。最终,一家三口一起去了书房。小明珠趴在案前写字,谢容止处理军务,苏糖则坐在一旁绣花。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转眼明珠八岁,到了该正式入学的年纪。谢容止特意请了告老还乡的翰林学士来做启蒙老师。
开学第一日,小明珠穿着崭新的学子服,有模有样地向老师行礼。老学士捋须微笑,刚要说几句勉励的话,就听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王爷!王爷您不能进去!"书童的惊呼声由远及近。
门被猛地推开,谢容止一脸紧张地站在门口:"明珠呢?"
小明珠无奈地转身:"爹爹,我在这儿。"
谢容止这才松了口气:"怎么这么久?为父以为..."
"以为老师会吃了我吗?"小明珠人小鬼大地叹气,"爹爹放心,我会好好念书的。"
老学士哭笑不得:"王爷若是不放心,不妨旁听?"
于是堂堂镇北王真的在学堂角落坐了一上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女儿。下学时,小明珠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爹爹!老师夸我聪明!"
谢容止一把抱起女儿:"自然,我谢容止的女儿..."
"是苏棠。"小明珠认真地纠正,"我随娘亲姓。"
谢容止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蛋:"好,苏棠小才女。"
父女俩手牵手回到主院,苏糖正在修剪花枝。见他们回来,笑着问:"第一日上学如何?"
小明珠骄傲地挺起胸脯:"老师说我过目不忘!"
谢容止补充:"背了三字经,还学了五个大字。"
苏糖蹲下身,为女儿整理衣领:"真棒。不过..."她突然板起脸,"我听说有人把毛毛虫放进同窗的书袋里?"
小明珠立刻躲到父亲身后:"是...是王尚书家的小子先说我坏话的!"
谢容止立刻护短:"就是,那小子活该..."
"谢容止!"苏糖瞪眼。
镇北王立刻噤声,悄悄对女儿使眼色。小明珠会意,扑到母亲怀里撒娇:"娘亲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苏糖看着这对父女,又好气又好笑。最终,小明珠被罚抄《弟子规》十遍,而谢容止则被罚...睡书房。
夜深人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苏糖端着宵夜进来,就见谢容止正对着女儿的罚抄作业傻笑。
"还笑?"苏糖把托盘放下,"都是你惯的。"
谢容止拉过妻子坐在腿上:"我谢容止的女儿,不受委屈。"
苏糖无奈摇头,靠在他肩头:"转眼明珠都这么大了..."
谢容止搂紧她:"嗯,我们老了。"
"谁老了?"苏糖掐他一把,"本王妃青春正盛。"
谢容止低笑,在她耳边轻语:"是,我的王妃永远二八芳华。"
月光如水,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窗外,一树海棠开得正艳,仿佛还是当年初见时的模样。
又十年过去,明珠己是亭亭玉立的少女。这日,镇北王府张灯结彩,正在筹备郡主的及笄礼。
"娘亲,这个簪子好看吗?"明珠对着铜镜比划着一支玉簪。
苏糖为她整理发髻:"好看。不过..."她从妆匣底层取出一支古朴的银簪,"用这个吧。"
明珠接过银簪,发现上面刻着"永宁"二字:"这是..."
"你祖母给我的。"苏糖眼中泛起回忆之色,"当年我生你时,就是它保佑我们母女平安。"
明珠珍重地将银簪插入发髻,转身抱住母亲:"娘亲,我舍不得你们..."
苏糖轻抚女儿的长发:"傻孩子,及笄礼而己,又不是要出嫁。"
话音刚落,侍女匆匆进来:"王妃,王爷请您和郡主速去前厅!"
前厅里,谢容止面色凝重地站在一位年轻将领面前。见妻女进来,他沉声道:"明珠,这位是北疆新任统帅,沈翊。"
沈翊恭敬行礼,抬头时却愣住了——眼前的少女明眸皓齿,发间银簪熠熠生辉,与他梦中见过的画像一模一样。
明珠也怔住了。这个剑眉星目的年轻将军,竟与她从小到大梦中那个模糊的身影逐渐重合。
谢容止看看女儿,又看看沈翊,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握紧苏糖的手,轻声道:"玄清道长说的'佳话',原来是这个..."
一年后,明珠郡主十里红妆嫁入沈府。谢容止站在府门前,看着花轿远去,久久不愿回屋。
"别看了。"苏糖拉他衣袖,"沈府就在隔壁街,明日就能见到。"
谢容止叹气:"养了十八年的明珠,就这么被那小子..."
苏糖好笑地捏捏他的手:"当年我爹也是这么想的。"
谢容止转身,看着妻子依旧明媚的容颜,突然释怀了:"幸好,你永远是我的。"
终章 白发相守
岁月如梭,转眼己是三十年过去。镇北王府的后院里,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坐在海棠树下对弈。
"你又耍赖。"苏糖拍开谢容止偷棋子的手,"为老不尊。"
谢容止笑着认输:"夫人慧眼如炬。"
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声,是明珠带着小孙子回府探望。谢容止眯起眼睛:"那小子长得真像沈翊。"
苏糖为他整理衣领:"你呀,到现在还吃姑爷的醋。"
谢容止握住妻子布满皱纹的手:"我只庆幸,这辈子没辜负你。"
苏糖靠在他肩头:"下辈子还在一起?"
"自然。"谢容止亲吻她的白发,"生生世世。"
海棠花瓣纷纷扬扬落下,仿佛一场永不落幕的雪。花瓣雨中,两只苍老的手紧紧相握,一如当年少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