镁光灯在穹顶折射出碎钻般的光斑，香槟塔顶端的玻璃杯里浮着半片玫瑰花瓣，顾淮盯着那抹嫣红，忽然想起三小时前从墓道带出的尸香魔芋，花瓣上的脉络与眼前的纹路诡异地重合。宴会厅外的走廊还残留着墓土的腥气，西装内袋里的洛阳铲碎片硌着肋骨，提醒他方才在九镜迷宫的生死逃亡并非幻觉。
“顾老师这眼神，是在想怎么把我拐进棺材里吗？”陆燃的声音混着香槟气泡的轻响钻进耳窝，青年歪倚着天鹅绒沙发，指尖转着银质酒签，袖口滑落露出腕间新添的齿痕——那是今早被血尸抓伤后，顾淮用匕首剜去腐肉时留下的。
顾淮垂眸避开他眼底的戏谑，余光却瞥见宴会厅角落的青铜镜。镜面蒙着节目组精心布置的纱幔，可他知道，镜面背后还残留着第三十七章时自己喷溅的血迹，那些血珠曾在陆燃的代码屏上显形为二进制的“救”字。
“下面请各位欣赏《墓途》第一季独家彩蛋！”
主持人的话音未落，穹顶投影骤然亮起。水晶吊灯依次熄灭，黑暗中唯有舞台中央的巨幕泛起幽蓝冷光。顾淮的后颈突然刺痛，那是刺青在预警——三个月前他第一次摸到父亲遗物里的青铜镜时，也是这种深入骨髓的灼痛。
屏幕上先是雪花点噪点，紧接着传来电流刺啦声。陆燃的手指突然扣住顾淮的手腕，青年掌心还留着破解机关时被石片割开的伤口，此刻却握得极紧，像是要把两人的脉搏按进同个频率。
画面骤然清晰。
那是间充满科技感的实验室，金属支架上悬着透明的水晶棺，棺中躺着的人穿着与顾淮同款的黑色高领毛衣，脸色苍白如纸，脖颈处的刺青却泛着妖异的红光。顾淮瞳孔骤缩——那分明是自己今早换衣服时镜中的模样，可此刻镜头里的“他”双眼紧闭，胸口没有丝毫起伏。
“哥？”陆燃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酒签刺破掌心浑然不觉。顾淮这才注意到画面右下角的身影，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背对着镜头调试仪器，袖口滑落露出半截黑色刺青，与顾淮锁骨处的纹路分毫不差。
血衣。
这个词突然撞进脑海。顾淮想起第三十九章里，陆燃哥哥的残影在镜中闪过的衣角，分明是此刻这人身上沾染血污的白大褂。男人转身的瞬间，陆燃猛地站起，酒签划破顾淮手背：“是他！迷宫里的镜面残影......”
屏幕里的“顾淮”突然睁眼，虹膜竟是诡异的灰蓝色，与墓中血尸的瞳孔如出一辙。男人（陆渊）抬手按在水晶棺上，指尖在玻璃上划出鲜红的符号，顾淮认出那是顾家宗祠地宫里的镇魂纹，只是陆渊的手势比古籍记载的多了三笔转折——那三笔，恰好组成了陆燃名字的缩写。
“实验体001号生命体征稳定，启动记忆覆盖程序。”陆渊的声音通过音响传来，带着机械般的冰冷，“倒计时开始，十、九......”
宴会厅里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顾淮这才惊觉，不知何时，所有嘉宾的手机都亮了起来，屏幕上同步播放着这段画面，弹幕如暴雨倾盆：
【啊啊啊这是剧透吧！顾老师演的是克隆人？】
【陆燃哥哥居然是大boss！！】
【节目组特效太逼真了，那血珠跟真的一样！】
顾淮的喉间泛起铁锈味，他想提醒陆燃那些血珠确实是真的，却在开口瞬间吐出一口黑血。黑血滴在纯白的桌布上，竟化作细小的代码符号，沿着纹路迅速蔓延。陆燃瞳孔骤缩，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脉门，却见顾淮袖口下的皮肤正浮现淡蓝色的电子纹路，像无数条小蛇在血管下游走。
“系统清除程序......”陆燃的声音发颤，另一只手疯狂敲击手机，“他们要在现实里抹除你！”
顾淮扯动嘴角，想用惯常的冷笑掩饰喉间的腥甜，却看见陆燃眼底倒映的自己——左脸己经爬满蛛网般的电子纹路，右眼虹膜正逐渐变成与屏幕里相同的灰蓝色。他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胡话：“淮淮，别信镜子......他们会把你变成怪物......”
手机在此时震动，陆燃的锁屏亮起。那条短信像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刺入两人眼底：
【实验体001号即将苏醒，执行B计划。】
发件人显示为“哥哥”，可号码却是三个月前就己注销的空号。陆燃的拇指在屏幕上悬了三秒，最终点击打开附件。顾淮瞥见那是段模糊的监控录像，画面里的陆渊正将青铜镜按在年轻版的自己眉心，背景音里混着电流与心跳监测仪的声响：
“顾淮，记住这个日期。当你看到这段视频时，说明第一阶段实验成功了......”
“不！”陆燃突然将手机摔向墙壁，陶瓷碎片飞溅的瞬间，他拽着顾淮冲向宴会厅后门。顾淮踉跄着撞进安全通道，肩头擦过消防栓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有人发现了他正在变异的半边脸。
“往左！”陆燃踢开楼梯间的杂物，代码在瞳孔里飞速流转，“节目组在每个出口都设了镜像陷阱，只有通风管道......”
话音戛然而止。
顾淮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通风口的铁栅栏上挂着半片血衣，布料上的纹路与屏幕里陆渊的白大褂完全吻合。更骇人的是，栅栏内侧的墙面上，用鲜血画着与九镜迷宫相同的卦象，卦眼处钉着枚眼熟的胸针——那是今早陆燃别在领口的装饰品，此刻却沾着新鲜的血渍。
“是真的......”陆燃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指尖抚过胸针上的纹路，“三个月前我收到的‘哥哥遗物’，根本不是快递......是他亲手放在我床头的。”
顾淮的视线突然被胸针反光吸引。在那不足指甲盖大的镜面里，他看见自己的右眼己经完全变成灰蓝色，而陆燃的左脸不知何时也浮现出淡金色的代码纹路，与他的电子纹路在两人相触的手腕处交织，形成某种诡异的共生图案。
“你们要去哪儿？”
熟悉的声音从楼梯下方传来。顾淮浑身肌肉瞬间绷紧，那是经纪人的声音，可此刻却带着机械般的卡顿感。他低头望去，只见宴会厅的大门敞开，无数道光束从门缝里射进来，在楼梯上投出长长的影子——那是节目组的摄像机，还有举着话筒的记者。
“顾老师，陆老师，”经纪人微笑着举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正在首播的彩蛋画面，“观众们都很关心，刚才屏幕里的‘顾淮’，和现在的您是什么关系呢？”
顾淮注意到经纪人的脖颈处，有块淡青色的印记，形状像是刚发芽的藤蔓。那印记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赫然与九镜迷宫里血尸后颈的刺青雏形一模一样。
“还有我！”宴会厅里突然有人尖叫，是方才坐在他们斜对面的流量明星，他扯着领口露出锁骨，“我这里也有！是不是节目组的新彩蛋？”
镁光灯骤然亮起，无数镜头对准那人的脖颈。顾淮听见陆燃的代码屏在口袋里疯狂震动，抬眼望去，只见整个宴会厅的天花板正在剥落，露出暗藏的墓砖结构，水晶吊灯化作巨大的青铜镜，镜面映出所有嘉宾的身影——他们的脖颈处，都有或深或浅的刺青雏形，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
“欢迎来到，九幽片场。”
陆渊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顾淮感觉后颈的刺青突然发烫，某种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实验室的白大褂、手术台上的青铜镜、还有无数个与此刻相同的庆功宴，每个宴会上的“顾淮”都会在彩蛋播放时开始变异，而每个“陆燃”都会在最后一刻收到那条短信。
“哥......”陆燃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他握紧顾淮的手，青年掌心的纹路与他腕间的电子纹路重叠，竟拼成了完整的顾家镇魂纹，“这次......我们能打破循环吗？”
顾淮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灰蓝色的虹膜里映出陆燃金色的代码纹路。他想起第三十二章时系统警告的“情感值禁区”，想起陆燃为他剜心取蛊时说的“我要验证顾家人的心脏”，此刻终于明白——所谓的情感值，从来不是爱意的计量，而是打破循环的钥匙。
“试试？”顾淮扯动嘴角，露出三个月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他抬起手，用染血的指尖在陆燃掌心写下顾家秘纹的最后一笔，“就像在墓里那样，你负责骗系统，我负责拆机关。”
陆燃愣了愣，随即笑出声来。他抬起手，对着镜头比出开枪的手势，代码从指尖迸发，如金色的火焰般席卷整个宴会厅的监控设备：“听见了吗，观众朋友们？下一幕......该我们喊‘卡’了。”
彩蛋画面在此时彻底崩坏，雪花点中突然浮现无数张人脸，都是前几季《墓途》的嘉宾，他们的表情停留在惊恐的瞬间，脖颈处的刺青早己成型。顾淮握紧陆燃的手，在系统警报声中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镜中倒影的第九张脸，那是没有被系统篡改的、真正的自己，眼中倒映着陆燃金色的代码，像极了墓中初见时，那束穿透血尸群的光。
宴会厅外响起警笛声，可顾淮知道，那不过是系统伪造的现实。他低头看着两人相触的手腕，电子纹路与代码正在融合，形成某种超越系统规则的新图案。陆燃突然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顾淮，你知道吗？在哥哥的日志里，你从来不是实验体......”
话音未落，整个世界突然陷入剧烈震动。顾淮在失重感中看见，宴会厅的墙壁裂开缝隙，露出更深层的墓室结构，而在无数水晶棺之间，有一面巨大的镜子正在缓缓转动，镜面映出的，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真正的现实世界——
那里没有综艺，没有镜头，只有两个少年在暴雨中的古董店前初遇，其中一个抱着破损的青铜镜，另一个举着带血的洛阳铲，他们的眼中都没有刺青，只有对彼此的好奇与警惕。
“原来......”顾淮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系统崩塌的轰鸣，“我们己经演了这么多遍......”
陆燃的指尖扣进他的掌心，金色代码与灰蓝纹路终于完全融合，在两人相触的瞬间，整个九幽片场开始剥落，露出其下真正的钢筋水泥世界。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可顾淮知道，那不是终点，而是新的幕布拉开的声音。
“这次，”陆燃望着逐渐清晰的现实世界，嘴角扬起破局的笑意，“我要带你从剧本里逃出去。”
顾淮握紧他的手，感受着掌心跳动的频率。远处的镜面上，最后一次倒映出两人的身影——左边的人脖颈刺青正在消退，右边的人代码纹路化作星光，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形成了比任何CP都更真实的羁绊。
当第一缕真实的阳光照进宴会厅时，顾淮听见系统最后的警报，也听见陆燃在耳边轻语：“下一卷的剧本......该我们自己写了。”
穹顶的青铜镜终于碎裂，碎片坠落的光芒中，两个身影肩并着肩，走向那扇通往真实的门。而在他们身后，无数嘉宾的脖颈刺青正在消退，化作数据流融入虚无——只有在角落的阴影里，一枚沾血的胸针静静躺着，镜面里映出尚未完全消失的字幕：
【第一卷终，第二卷《无间片场》即将开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