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妻的雨季总是绵长而缠绵。连绵的阴雨让空气中弥漫着湿气,也让纳菲莎的旧伤隐隐作痛。她的双腿因坠崖致残,每逢阴雨潮湿的天气,那份深埋在骨骼中的痛楚便会如影随形,时刻提醒着她曾经的创伤和无法愈合的遗憾。
这天清晨,纳菲莎的脸色比往日更加苍白。她的墨绿色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翡翠发饰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她坐在轮椅上,身躯微微颤抖,即便她己经努力压制,但那份痛楚依然透过她那清丽的面容,显露出一丝脆弱。
哈桑推着她来到窗前,默默地递上一包用神樱树灰烬制成的止痛药。这是那位稻妻巫女定期送来的,对纳菲莎的旧伤有着奇效。纳菲莎接过药包,纤长的手指轻柔地着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喂!小草医生!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一斗从外头冒着雨冲进来,他刚从附近的林子里回来,手里还捧着几颗圆滚滚的鬼兜虫,脸上带着雨水和泥点。他那咋咋呼呼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大咧咧的嗓门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纳菲莎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轮椅,保持着她那份本能的距离感。她不愿让旁人触碰她的伤痛,更不愿暴露自己的软弱。
“无碍。”她轻声说道,试图掩饰自己的痛苦,“只是旧伤复发,并不严重。”
但一斗却看得分明。他虽然平时是个“笨蛋”,但对纳菲莎的关怀却从未打折。他想起她说过“疼痛是身体在求救,不必为流泪羞愧”,但他从未见过她流泪,甚至连一丝软弱的情绪都很少展露。
“旧伤?!哪里?很疼吗?!本大爷来帮你!”一斗焦急地凑上前,他那双赤瞳里充满了担忧。他笨拙地伸出手,想去碰碰纳菲莎的额头,却在距离她一臂之遥时停了下来。他记得她对肢体接触的抵触,尤其是在轮椅附近。
纳菲莎的目光落在一斗伸出的手上,她没有躲开,只是那双翠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对病患的痛苦有着近乎天赋的共情,此刻,她能感受到一斗那份笨拙而真诚的担忧。但这份过度的共情也让她不堪重负,她又竖起一道无形的壁垒,将自己的痛苦深埋。
“只是双腿,不必介怀。”纳菲莎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
一斗收回手,他焦急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想找些什么来帮助她。他看到哈桑递给纳菲莎的药包,也看到纳菲莎那张苍白的脸。他想起了纳菲莎的荒诞偏方,尽管她后来撕碎了笔记,但看得出来她很在意这些。
“哈桑!小草医生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甜的?辣的?我本大爷来给她做!”一斗焦急地问道,声音震得哈桑手中的茶杯都晃了晃。
哈桑看了纳菲莎一眼,见她没有反对,才轻声说:“纳菲莎小姐不喜甜食,偏爱清淡。平日里,枣椰蜜糖能让她感到一丝慰藉
“枣椰蜜糖?!好!我本大爷这就去!”一斗眼睛一亮,他虽然不怎么做饭,但为了纳菲莎,他可以尝试!他风风火火地冲进厨房,没过多久,厨房里便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交响曲,以及一斗笨拙的咒骂声,还有一股逐渐弥漫开来的焦糊味
纳菲莎坐在窗前,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噪音。她的眉宇间常带着一丝淡淡的思虑,此刻却因为那份噪音而微微放松。她闭上眼,感受着止痛药带来的缓慢缓解,以及窗外淅沥的雨声。
过了一会儿,一斗端着一碗散发着焦糊味的“枣椰蜜糖”走了出来。那蜜糖被他煮得面目全非,枣椰也糊成一团,上面还漂浮着几片可疑的焦黑残渣,但一斗的脸上却带着一丝得意。
“小草医生!枣椰蜜糖!本大爷亲手做的!这可是我荒泷一斗的独家秘方!绝对能让你精神百倍!”一斗将碗凑到纳菲莎面前,脸上写满了“求夸奖”。
纳菲莎的翠绿眼眸望向那碗焦糊的蜜糖,她本能地感到一丝抗拒。她是一个内敛而极致的秩序追求者,对于这种“不完美”的产物,她很难接受。但看着一斗那双充满期盼的赤瞳,那份笨拙而真诚的关心,她的心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
她纤长的手指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勺,慢慢送入口中。焦糊的味道混合着蜜糖的甜腻,口感诡异。但纳菲莎却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
“味道…很特别。”纳菲莎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一斗的眼睛亮了:“是不是很好吃?!我就说嘛!本大爷出品,必属精品!你多吃点,把病都吃好了!”
“嗯。”纳菲莎没有反驳,她又舀了一小勺,慢慢品尝着。她的旧伤依然隐隐作痛,但那份痛楚,似乎被这碗笨拙的蜜糖,和一斗那份纯粹的关怀,冲淡了一些。
“谢谢你,荒泷一斗。”纳菲莎轻声说道。
一斗愣住了,他那咋咋呼呼的性子,在纳菲莎这句轻柔的感谢面前,也变得有些无措。他咧嘴一笑,脸上露出一个傻气的笑容:“嘿嘿,小事!你是我荒泷一斗的朋友嘛!朋友之间,不用客气!”
纳菲莎望着窗外的雨景,她的眼神变得格外柔和。一斗不会用甜言蜜语,但他会笨拙地给她送来色彩斑斓的晶蝶,或是照着书上学编花环,这份粗糙却纯粹的关怀,让纳菲莎感受到了一种简单而温暖的陪伴,不需要她去伪装或隐藏。她那份被过度共情所带来的重负,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些许释放。
疼痛是身体在求救,而她,在荒泷一斗的笨拙温柔中,听见了自己内心深处,那早己被压抑的,对温暖和连接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