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顿的膝盖在湿冷的沙滩上印出两个深坑，他望着小金鱼消失的海面，浑浊的眼睛里映着破碎的晨光，右腿的老伤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是有把钝刀在骨头缝里慢慢磨。
"再试一次..."他喃喃自语，粗糙的手指重新摸向渔网。
网子浸了水，比刚才更沉了，埃尔顿咬着牙把它拖回海里，这次撒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远，网子沉下去时，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玛莎那张刻薄的脸——她今天早上又用纺锤砸了他的后背，骂他是"没用的老海藻"。
收网时，绳索勒进掌心的旧伤，血珠渗出来，在粗糙的麻绳上留下暗红色的斑点，网里只有几块被海水磨圆的玻璃碎片，在晨光下泛着绿色。
"埃尔顿先生！"
艾琳的声音突然从雾中传来，老渔夫浑身一颤，手忙脚乱地把空渔网藏到身后，用脚把那些玻璃碎片踢进沙子里，他转过身，挤出一个笑容，脸上的皱纹堆叠得像渔网的褶皱。
"哟！小艾琳！"他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来得真不巧，我刚把今天的鱼获都卖给码头餐厅了！"
艾琳的耳朵竖了起来，鼻尖微微抽动，她身旁的红斗篷沉默地站着，斗篷上的银铃在潮湿的空气中纹丝不动。
"好多鱼呢！"埃尔顿继续说着，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裤腿上的补丁，"有鲭鱼、鲱鱼，还有...呃...一条特别大的鳕鱼！"
艾琳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有比目鱼吗？"
埃尔顿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的目光飘向海面，那里正漂着一片油污，在晨光下泛着彩虹色的光晕。
"比目鱼啊..."他搓了搓鼻子，"没有呢，因为...那个...味道其实很一般，肉质又柴又硬...而且还很贵呢！"
"没关系！"艾琳蹦跳着说，并指了指一旁的红斗篷，"这位老爷会付钱的！我们要做肉肠签子汤，必须要比目鱼！"
红斗篷的钱袋在腰间若隐若现，埃尔顿咽了口唾沫，喉结像浮标一样上下滚动，他想起家里见底的米缸，想起玛莎那件补了又补的围裙，想起"银鳞号"上最后一块能卖钱的铜配件。
"这个嘛..."他挠了挠灰白的鬓角，"比目鱼得等潮水..."
艾琳的尾巴失望地垂了下来，红斗篷突然上前一步。
"订金。"红斗篷简短地说，将一枚金币弹向埃尔顿。
老渔夫手忙脚乱地接住，金币在他掌心闪闪发光，足够买半个月的粮食，他的手指颤抖起来，突然觉得这枚金币比渔网还沉。
"我...我待会儿就出海！"埃尔顿结结巴巴地说，把金币紧紧攥在手心，"专门去抓比目鱼！我知道有个地方..."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红斗篷正盯着他身后，那里堆着三团缠满海藻的空渔网，像三个失败的证明。
"那就这么说定了！"艾琳欢快地说，完全没注意到老渔夫的窘迫，"我们明天来拿鱼！"
埃尔顿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像是用鱼钩硬扯出来的，他看着艾琳蹦蹦跳跳地离开，红斗篷沉默地跟在后面，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时，老渔夫慢慢跪倒在沙滩上，金币从指缝滑落，在湿沙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坑。
潮水开始上涨，冰冷的海水漫过他的膝盖，远处，那艘钢铁巨轮又拉响了汽笛，声音像是某种巨兽的嘲笑。
"比目鱼..."埃尔顿苦笑着摇头，"我连条鲱鱼都抓不到..."
他望向海天交界处，那里有一道金色的阳光刺破晨雾，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条小金鱼，它的鳞片在深水中闪闪发光，像一枚沉没的硬币。
—
"老爷，"走着的时候，艾琳突然停下脚步，"我们不去市场看看吗？说不定..."
"你先回去。"红斗篷打断她说。
"可是比目鱼..."
"明天再去渔夫那里。"红斗篷从钱袋里取出几枚银币，放进艾琳的藤筐，"去买些面包和奶酪。"
"好，那个......您不一起回去吗？"
"有事要办。"红斗篷转身望向北边，那里是通往郊区的路，暮色中隐约可见格伦德尔别墅的尖顶。
"好，那...那您要小心。"
红斗篷点点头，斗篷在渐起的夜风中微微摆动，他目送艾琳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首到确定她真的离开，才转身走向通往郊区的碎石路，靴子踩在碎石小径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来到格伦德尔的别墅不远处，红斗篷看到梅斯菲儿的身影在花园里若隐若现，她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金色的长发用丝带松松地挽着，随着她跳跃的动作在背后飘荡，红斗篷站在一棵老橡树的阴影里，看着女孩一次次将金球抛向空中，又灵巧地接住。
当梅斯菲儿转身时，红斗篷注意到她宽松的裙装下微微隆起的腹部，这个发现让他眯起了眼睛——上次见到这个女孩时，她还是个纤细的少女，现在她的腰身明显变粗，动作也比从前迟缓，接球时偶尔会因重心不稳而踉跄。
"又没接住！"梅斯菲儿懊恼地跺了跺脚，看着金球滚进玫瑰花丛，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像往常那样弯腰去捡，而是呼唤女仆帮忙。
格伦德尔不在院子里，也不在敞开的落地窗后，整栋别墅安静得反常，只有梅斯菲儿和两个忙碌的女仆在活动。
“那家伙，是怀孕了吗。”看着梅斯菲儿有些臃肿的腹部，红斗篷皱了皱眉头想道，说实话这点自己倒是完全没想到，那个格伦德尔虽说是要给梅斯菲儿一个教训，不过竟然铺垫了这么久，而且还让梅斯菲儿怀上了自己的孩子？难不成他是想先让梅斯菲儿生下自己的孩子之后再抛弃他吗？
摇了摇头，红斗篷决定不再关心这边的事情，他现在更在意自己在森林中发现的那些白骨，从白骨所唱的歌谣中很明显能听出来威廉哥哥的死可能没那么简单，如果自己没猜错，真的是威廉杀死了自己的哥哥后夺取了本属于他哥哥的奖赏，那自己将狩猎野猪王这一功劳让给他就是自己的错了，必须要解决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