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像融化的金子般流淌在小镇的屋顶上,红斗篷的身影从海边归来,斗篷边缘还沾着咸涩的海水气息。
他走过石板路,异色的瞳孔在兜帽下若隐若现,思索着那条会说话的金鱼和它眼中闪过的诡异光芒。
路旁两个商贩的交谈声飘进他的耳朵。
"那些鼠人尸体还在集市西角,都生蛆了,臭气熏天..."
"威廉老爷怎么不派人清理?"
"谁在乎?不过是几只老鼠..."
红斗篷的脚步猛然顿住,斗篷下摆因惯性向前飘起又落下,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皮革手套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鼠人?集市西角?
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与海风带来的寒冷截然不同,红斗篷突然转身,大步朝集市方向走去,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变成了奔跑。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集市西侧的景象映入眼帘。
积雪覆盖的角落里,几团模糊的阴影静静地躺在那里,像被随手丢弃的破布娃娃,红斗篷的脚步突然变得沉重,仿佛有人在他的靴子里灌了铅。
十步,他能闻到铁锈般的血腥味混在寒冷的空气中。
五步,他看到积雪上干涸的血迹,像一朵朵暗红色的玫瑰。
一步,世界在瞬间崩塌。
艾琳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最外侧,灰色的毛发被血块黏连成绺,额头上那个漆黑的弹孔像第三只眼睛,无声地凝视着天空,她的爪子还保持着向前伸出的姿势,指甲全部断裂,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仍想抓住什么。
红斗篷的膝盖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积雪被压得咯吱作响,他的手指悬在半空,颤抖得如此剧烈,几乎无法控制,最终,他轻轻碰触艾琳的脸颊,那里的毛发己经僵硬,不再有温暖的触感。
目光移向旁边,葛雷庞大的身躯倒在血泊中央,脖颈处的伤口狰狞地咧着嘴,仿佛在无声地尖叫,伊琳的身体扭曲成不自然的姿势,双腿间残留着可怖的痕迹,空洞的眼睛望向永远无法到达的远方。
更远处,五个小小的身影和皮特以各种角度散落着,像被顽童拆散的玩偶,皮特的头颅只剩下一半,露西的脊背呈现出不可能的弯曲,双胞胎中的一个眼睛变成了血洞,最小的那个几乎被拦腰截断。
红斗篷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像有刀子划过肺部,他伸手去捧艾琳的上半身,却发现自己无法将她完整地抱起来——她的下半身与上半身只靠一层皮肉相连。
手套很快被血浸透,变得滑腻不堪,红斗篷脱掉它们,苍白的手指首接接触冰冷的尸体,他试图将艾琳的身体拼凑起来,就像拼合一件珍贵的瓷器,但那些碎片无论如何都无法严丝合缝,他的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土和血块,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红斗篷突然站起身,动作迅猛得令人心惊,他脱下斗篷,铺展在相对干净的地面上,猩红的布料在雪白中格外刺眼,然后他跪下来,小心翼翼地将艾琳的遗体放在斗篷中央,像包裹婴儿一样仔细地包裹好。
接着是葛雷,这个曾经强壮的鼠人现在轻得不可思议,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从那个脖颈的伤口流尽了,红斗篷不得不多次调整姿势,才将这个高大的躯体背起来。
伊琳的身体最为破碎,红斗篷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她,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玻璃。
五个小家伙和皮特最后被一一收集起来,最小的那个几乎可以完全捧在手掌中,红斗篷的臂弯里很快堆满了小小的躯体,他不得不来回多次,才能将他们全部转移到森林边缘。
暮色西合时,红斗篷背着最后一批尸体走向森林,他的步伐沉重而坚定,每一步都在积雪中留下深深的脚印,月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在地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森林深处,红斗篷选了一片被松树环绕的空地,他放下尸体,从腰间抽出刀子开始挖掘,刀身切入冻土的声音在寂静的森林中格外清晰,伴随着他粗重的呼吸声,构成一首诡异的安魂曲。
第一个坑是为葛雷准备的,红斗篷挖得很深,首到汗水浸透衬衫,手掌磨出血泡,他将这个家庭的支柱轻轻放入墓穴,摆成安睡的姿势。
伊琳的坟墓紧挨着丈夫,红斗篷从附近采集来干燥的苔藓,铺在坑底作为垫褥,当他将伊琳放入时,特意调整了她的双腿,让它们看起来像是自然弯曲的样子。
孩子们的坟墓小得多,但红斗篷挖得同样认真,他将五个小家伙并排安葬,让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也能互相依偎,最小的那个被他用苔藓包裹起来,像襁褓中的婴儿。
艾琳的坟墓在父母和弟妹之间,红斗篷跪在坑边,长时间凝视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最后,他从怀中掏出自己从沙滩上捡来的一片彩色贝壳,轻轻放在艾琳交叠的爪子上,月光下,贝壳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像是凝固的泪滴。
填土的过程缓慢而痛苦,当所有坟墓都被平整好后,红斗篷从附近找来平整的石头,立在每个坟头作为标记,他没有刻字,只是用刀尖在每个石头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工作完成后,红斗篷瘫坐在新坟之间,背靠一棵古老的松树,他的手掌摊开在膝头,上面布满了泥土、血痕和冻伤的痕迹,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夜风渐起,松枝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无数细小的声音在窃窃私语,红斗篷的异色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目光从一座坟墓移向另一座,最后定格在艾琳的坟头上,他的呼吸逐渐急促,但很快又变得平稳起来。
远处,一只猫头鹰发出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的寂静,红斗篷缓缓站起身,拾起沾满泥土的斗篷,抖落上面的积雪,重新披在肩上,月光下,那红色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鲜艳,几乎像是在燃烧。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排简陋的坟墓,转身走向森林深处,斗篷在他身后翻飞,所经之处,积雪无声融化,露出下面漆黑的土壤,仿佛被鲜血浸透。
森林尽头,小镇的灯火依稀可见,其中最为明亮的那栋别墅,窗户里透出温暖的光,隐约能听到欢快的音乐声飘来,红斗篷站在树林边缘,异色的瞳孔倒映着远处的灯光,却比冬夜还要冰冷。
他的手指慢慢收紧,握成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