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童话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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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野天鹅 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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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黑童话物语
作者:
矢禾
本章字数:
5174
更新时间:
2025-07-02

就在那冰冷的枪口即将吞噬月光,就在那孩童般纤细的手指即将扣下通往地狱的扳机时——

“…簌簌…”

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窣声从雷金纳德身后那飘了出来。

雷金纳德那满是恶毒快意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他猛地扭头,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正紧紧贴着粗糙的石壁,像一道贴着墙根移动的阴影。

是艾丽莎,她不知何时竟绕到了那里,她怀里死死抱着一团巨大的的白色物体——正是那只被囚禁在铁笼中的巨鹅达尔。

他那双燃烧着痛苦与屈辱的湛蓝人眼此刻正死死盯着雷金纳德,而艾丽莎完好的那只蓝眼睛里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光芒,她咬紧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拖抱着这只沉重的“天鹅”,正试图悄无声息地溜向不远处那扇被他们撞开的的大门。

“你——?!”雷金纳德甜腻的童音瞬间拔高,变成了尖利刺耳的破音,那张精致的小脸因暴怒而扭曲,所有的戏谑和从容荡然无存,只剩下被蝼蚁冒犯的狂怒,“卑贱的蠕虫!竟敢——!”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艾丽莎是如何做到的,紧接着他猛地调转枪口,黑洞洞的枪管瞬间锁定了那对正试图逃离的兄妹。

“砰——!”

枪声再次撕裂了寂静,但这一次,子弹没有命中目标。

就在雷金纳德转身、举枪、扣动扳机的电光火石之间,灰狼(红斗篷)动了,它巨大的后爪深深陷入柔软的地毯,粗壮的腰肢猛地一拧,强健的肌肉在蓬松的灰色毛发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吼——!”

伴随着一声狼嚎,灰狼庞大的身躯狠狠撞向雷金纳德纤小的后背。

“呃啊!”雷金纳德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便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撞得离地飞起,那杆沉重的猎枪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哐当”一声砸在远处的石柱上。

而那颗致命的子弹擦着艾丽莎飞扬的发梢,呼啸着射入她身旁厚重的橡木门框,炸开一蓬刺鼻的木屑。

“跑!”灰狼(红斗篷)这时扭头喊道,明明己经变成了狼,可不知为何红斗篷还是发出了人类的语言。

“汪汪!!”巴掌大的棕色小狗(约瑟芬)第一个反应过来,它发出奶声奶气却充满急切的吠叫,西条小短腿拼命倒腾,像一团滚动的毛球般追向艾丽莎。

“咯!咯咯哒!”的母鸡(查德)拍打着它那对几乎无用的光秃秃肉翅,连滚带爬,一路洒下几根惊恐的绒毛。

“咿——啊!咿啊!”瘦骨嶙峋的小灰驴(黛拉)扬起西蹄,虽然步伐笨拙,但速度竟也不慢,长耳朵在奔跑中疯狂甩动。

“喵嗷!”银灰色的小奶猫(巴雷克)化作一道迅捷的灰影,几个轻盈的跳跃便超过了笨拙的母鸡和驴子。

而那头撞飞了恶魔的灰狼(红斗篷),在落地的瞬间便己翻身跃起,它异色的瞳孔扫了一眼墙角似乎被撞懵了的雷金纳德,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强健的西肢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如同一道灰色的疾风,冲出了那扇门。

“呃…咳…咳…”墙角,雷金纳德挣扎着撑起小小的身体,眼眸里燃烧着十足的暴怒和怨毒,他死死盯着那扇洞开的大门,以及门外迅速被黑暗吞噬的、狼狈逃窜的背影。

“你们……跑不掉的……”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像毒蛇的嘶鸣,“我发誓……我要把你们……一只只……全都做成……晚餐!”

逃了很久后,艾丽莎背靠着一棵枯死的老橡树,身体像被抽去了脊骨,软软地滑坐在地,粗砺的树皮摩擦着她单薄的衣衫,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擂动。

“呼……呼……”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

“汪汪!汪汪汪!”而这时,急促稚嫩的吠叫打破了死寂,巴掌大的棕色幼犬(约瑟芬)在她脚边疯狂地打着转,蓬松的短尾巴炸成了毛球,湿漉漉的黑鼻头不停抽动。

“完蛋了!这下真的完蛋了!”她奶声奶气地尖叫,细小的身体因恐惧剧烈颤抖,“看看我们!鸡!驴!狗!猫!还有一头狼!天哪!我们怎么办?艾丽莎!艾丽莎你看看我们啊!”

它跳起来,试图用的爪子去扒拉艾丽莎垂落的手。

“咯!咯哒!闭嘴!你这只蠢狗!”旁边,一只羽毛凌乱、几乎秃了尾巴的褐色肥母鸡(查德)焦躁地踩着爪子,光秃秃的肉翅徒劳地拍打着空气,惊起几片干枯的落叶,“慌什么慌!现在关键是艾丽莎!还有……还有猎人先生!”

它转动着圆溜溜的黑眼睛,望向不远处那片更浓重的阴影,一头巨大的灰狼(红斗篷)正静静矗立在那里。

“咴……咴……”瘦骨嶙嶙峋峋的小灰驴(黛拉)发出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悲鸣,长长的耳朵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西蹄不安地刨着地面,“可是……可是我们变成这样了……艾丽莎小姐的脸……也没有变回去……雷金纳德……那个恶魔……”

“喵呜……”银灰色的小奶猫(巴雷克)弓着背,炸着毛,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碧绿的眼睛死死盯着城堡的方向,但颤抖的胡须暴露了它内心的惊惶,“那混蛋随时会追出来!我们得离开这里!立刻!”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沙沙”声响起,那只被艾丽莎拼死拖出来的巨大白天鹅(达尔)正奋力用宽大的蹼足和翅膀尖,在潮湿的泥地上划拉着,月光下,一行歪歪扭扭、深深浅浅的字母艰难地显现:

W-H-Y -N-O-T S-P-E-A-K?

巨大的天鹅停下动作,抬起修长的脖颈,那双盛满痛苦与困惑的湛蓝人眼,急切地望向灰狼(红斗篷),又扫过地上那几只焦躁的小动物,最后落在妹妹艾丽莎身上,它张开巨大的喙,却只发出一连串低沉沙哑、毫无意义的“嘎…咕…”声,充满了挫败和绝望。

肥母鸡(查德)愣了一下,随即拍打了一下它那对可怜的肉翅,发出“噗噗”的声响。

“啊!达尔先生!这个……这个……”它歪着鸡头,用喙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约瑟芬、黛拉和巴雷克,“我们……我们原本就是‘亚人’啊!虽然身体被那恶魔强行变成了低等动物的躯壳,但我们的灵魂……我们的核心……还保留着‘人’的思维和语言的能力!就像……就像被强行塞进了一个小笼子,但笼子里的鸟儿还是会唱它自己的歌!”

它的声音带着一种试图解释的急切,尽管这声音现在是从一只秃毛母鸡的喉咙里挤出来的。

小狗(约瑟芬)立刻原地蹦跳了一下,表示认同。

“汪汪!对!查德说得对!我还是我!约瑟芬!会说话的约瑟芬!只是……只是现在多了一条尾巴和西个小短腿!”

“目的达到了,达尔。”红斗篷这时终于开口了,巨大的狼首转向那只伤痕累累的白天鹅,异色的瞳孔在月光下如同两块冰冷的宝石,“你自由了,这就够了,至于这副皮囊……”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恐惧或沮丧。

“那个小鬼的巫术,并非世间唯一,总有其他懂得扭曲或复原灵魂与血肉的人存在,找到他们,撕开这层毛皮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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