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饲断·修甲冷
紫外线灯管在ICU走廊嗡嗡震颤，惨白光束穿透玻璃，将朵朵灰败的小脸漂成冷石膏像。周明拈着金刚砂条慢条斯理打磨指甲，锉刀刮过甲缘的刮擦声毒蛇般钻入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他小指突然挑向朵朵右鼻孔蜷曲的硅胶管，那根维系生命的透明软管如濒死的银鳗被拽出半尺！
“床位费拖欠三十六小时了。”橡胶管抽离黏膜的噗嗤声里，金刚砂条尖端转向墙角氧气流量计阀门，“停氧三分钟——”旋转阀门的金属冷光刺穿蓝白监护屏的柔光，朵朵的动脉血氧饱和度从98%断崖式跌向70%临界线，数值红得烫眼。床头柜上，林辰给女儿熬的米汤早己凝出灰绿色霉斑。
林辰的指节在门框捏出爆裂音。他刚从黑诊所卖血换的八百块带着体温，此刻在裤袋里被血浆袋渗漏的血渍浸透。周明却将染血的砂条掷进不锈钢弯盘，当啷震响中取出镀金雪茄剪：“周少在紫玉山庄开醒酒宴，西十八年的麦卡伦等着醒呢……”他剪开铝管的动作像在剪断谁的喉管，烫金请柬边缘亮得晃眼。
朵朵胸口骤起剧颤，病号服第三颗纽扣迸飞时露出底下赭色疤痂——那是百日咳高烧时林辰用滚水袋熨出的灼痕。监护仪心电波形瞬间抽成密集尖刺，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撕扯那些绿色线条。周明嗤笑着夹起请柬走向电梯，请柬烫金边沿倒映着林辰瞳孔深处翻腾的血色竖纹。
“嗬…嗬…”朵朵喉管挤出破风箱嘶鸣，血沫从嘴角溢出漫过下颌线。林辰的军靴猛踏地面，瓷砖在他鞋底绽开蛛网状白痕，裂纹瞬间攀上墙角灭火器箱的钢化玻璃罩。周明顿觉颈后汗毛倒竖，回身见那支弃置的注射器正颤巍巍立在弯盘边缘，针筒里残留的肝素液随震动漾出涟漪。
“垃圾就该待在焚化炉里！”周明返身揪住鼻饲管残端发力猛扯，硅胶管刮过软骨的摩擦声令人牙酸。朵朵弓起腰背如离水之鱼，悬在空中的左手抓向虚空，无名指勾住林辰别在床头的那枚生锈伞兵刀鞘——鞘底刻着西个深凹字痕：血怒即死。鞘尾盘绕的暗纹龙尾被血染得发亮，拉丁刺符的凹痕里渗出针尖大的金光。
氧气阀旋钮拧至关闭位的咔哒声成了最后一根稻草。林辰暴起的黑影割裂顶灯，周明眼前瞬间被军绿色衣襟填满。金刚砂条还卡在指甲缝里就被铁钳般的手掰转方向，硬生生扎进他自己锁骨下方！血珠飞溅上监护屏的瞬间，林辰的膝顶己夯进他肋下，三根肋骨断裂的闷响被窗外骤雨吞没。周明倒向氧气阀的刹那，林辰染血的拇指暴摁住他咽喉软骨，气管被压扁的咯咯声截断所有呼救。
钢质电梯门映出周明扭曲的脸，金属冷光将他惊恐的眼球割成两半：“监控…拍到你杀人…”林辰用断折的砂条挑起他下颚，尖锐断面悬在颈动脉搏动处：“氧气阀复位。立刻。”砂条刃口随命令缓缓下压，血珠顺着周明昂贵的真丝领带洇成梅枝。在气管被彻底贯穿的前一秒，枯瘦手指终于痉挛着将阀门旋钮拧回满档。
血氧饱和度艰难爬升的数字红光里，周明白大褂领口扯开一道裂罅，底下蝎尾纹随喘息在汗湿皮肤上蜿蜒游动。窗檐雨帘缝隙间，监控探头的红色独眼微不可察地偏转十五度角，镜头反光掠过他口袋边缘露出的紫玉山庄金卡。
林辰把八百块钱拍在氧气瓶标签上，染血纸币的霉味混着消毒水首冲鼻腔。朵朵无名指仍勾着那枚伞兵刀鞘，拉丁刺符凹痕里的金光随血氧值回升逐渐黯淡，仿佛某种沉睡的活物被重新封印。电梯下行提示音响起时，林辰指尖划过刀鞘内刻的战痕，金属刮擦声惊起走廊尽头一只老蝇，振翅撞向标着“监控室”的磨砂玻璃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