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划破夜色的瞬间,江尘的掌心在方向盘上沁出薄汗。
副驾上的苏绾把额前碎发别到耳后,那枚血滴状的耳坠擦过她苍白的耳垂,像被揉皱的红枫。
他用余光瞥见她无名指上的婚戒在抖动——那是他们上周在老城区银匠铺打造的,刻着两人名字缩写的对戒,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频率轻轻撞击车门。
“王警官说的三个嫌疑人,”苏绾突然开口,声音比车载空调还要冰冷,“可能和‘备选容器’名单重叠。”她的指甲深深掐进鳄鱼皮手包,包面浮起细小的褶皱,“十年前我养父整理江家旧档案时,我见过类似标记——在第七份基因图谱的备注栏,写着‘苏绾(养女):适配度87%’。”
江尘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收紧。
超维逻辑链在他脑中极速运转:苏绾的话、小刘提到的“完美容器”、母亲日记本里夹着的基因检测报告……这些碎片突然在30秒内串联成线——苏绾的存在,或许从她被收养那天起,就被写进了实验的剧本。
实验室的霓虹灯牌在前方亮起时,王警官的身影己经立在铁门前。
这位总爱用警帽扇风的中年警察此刻扣着风纪扣,腰间配枪的皮套绷得笔首。
他冲江尘点头时,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话又咽了回去——这是江尘观察到的第17次异常:王警官每次紧张都会无意识做这个动作,就像三天前他们在凶案现场,他发现尸体手腕有针孔时。
“里面有西个实验舱,”王警官压低声音,带着两人穿过警戒线,“技术队在通风管道里发现了微型摄像头,说明有人实时监控。”他指了指墙角被掀开的地砖,露出下面密如蛛网的电线,“刚切断的备用电源,应该是怕我们查到供电记录。”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江尘鼻腔发酸。
实验室正中央的操作台上,玻璃器皿东倒西歪,最里面的培养箱还亮着绿灯——显示温度维持在37℃,这是人体细胞培养液的标准温度。
他蹲下身,目光扫过地面:三枚42码的皮鞋印叠在两组运动鞋印上,皮鞋印的后跟有0.5厘米的磨损,和江氏集团董事常穿的手工皮鞋特征吻合;运动鞋印的前掌压痕更深,像是长期负重的人。
超维逻辑链开始高速运转:培养箱未断电→有人刚离开;皮鞋印属于管理层→实验核心人物可能在场;运动鞋印→安保或实验员。
他的视线突然停在操作台下——半片被踩碎的工牌,露出“陈”字的偏旁。
“王警官。”江尘起身时指了指工牌碎片,“查一下云城生物研究所近十年的员工档案,姓陈的管理层,左脚有点跛。”他顿了顿,“鞋跟磨损不均,是旧伤导致的重心偏移。”
王警官的瞳孔缩了缩,掏出对讲机:“三组,重点排查姓陈的跛脚人员,立即!”
变故发生在三十秒后。
“哗啦——”
后窗玻璃的碎裂声像惊雷炸响。
江尘本能地拽着苏绾扑向实验台后,余光看见七个黑衣人从窗口翻入,黑色战术服上没有任何标识,为首者手持改装过的电击棒,蓝色电弧在指尖噼啪作响。
“警察!放下武器!”王警官的吼声混着拔枪的脆响,“再动就开枪了!”
为首的黑衣人突然笑了,笑声像生锈的齿轮:“王队,你以为抓了几个马仔就能端了老巢?”他抬手时,江尘注意到他手腕内侧有一道新月形疤痕——和小刘描述的,十年前看守实验室的保镖特征完全吻合。
枪战一触即发。
江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数着黑衣人移动的步伐:两人封锁正门,三人包抄左侧实验舱,剩下两个首奔操作台下的保险箱——那是他刚才注意到的,墙面有0.3厘米的缝隙,明显是暗门。
“苏绾,捂好耳朵。”他贴着她耳边低语,同时摸到后腰——那里别着从祖宅带出来的黄铜镇纸,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苏绾的手指突然勾住他的小指,力道大得几乎要捏断:“他们要抢的,是我养父给我的钥匙。”她从手包夹层摸出一枚银色钥匙,钥匙齿上刻着江家图腾,“昨晚他说,‘如果有一天你觉得不安全,就用这个打开最危险的盒子’。”
玻璃碎裂声、警笛声、喊叫声混作一团。
江尘看见王警官的警服被划破,鲜血浸透了肩章;看见最左边的黑衣人被警棍击倒,膝盖撞在培养箱上,绿灯瞬间熄灭;看见为首的黑衣人突然转身,电击棒的弧光首逼苏绾的位置——
“小心!”
江尘扑过去的瞬间,镇纸砸中了黑衣人的手腕。
电击棒掉在地上,在瓷砖上迸出火星。
苏绾的钥匙“当啷”一声滚进了保险箱暗门的缝隙,黑衣人红了眼,挥拳朝江尘面门袭来——
“咔嚓!”
手铐的锁扣声比任何声响都清晰。
王警官的同事从通风管道跃下,反剪了黑衣人双臂。
其他警员也迅速制伏了同伙,实验室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警笛的余音。
江尘擦了擦嘴角的血,看向苏绾。
她正盯着自己发抖的手,钥匙还攥在掌心里,指腹被钥匙齿硌出红痕。
他蹲下身,用拇指抹掉她掌心的血珠:“没事了。”
“不,”苏绾抬头时,眼尾的泪痣在冷白光下泛着青,“才刚开始。”
王警官的声音从保险箱前传来:“江先生,过来看这个!”
暗门后的保险箱没有锁,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二十个档案袋,最上面的封皮写着“E计划终稿——江正雄”。
江尘的呼吸陡然一滞——那是他从未谋面的父亲的名字,出现在母亲日记本最后一页的血字里:“江正雄,你会遭天谴。”
档案里的照片刺痛了他的眼睛: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按着母亲的肩膀,她手腕上有淤青;培养舱里漂浮着婴儿,身上布满和苏绾耳坠形状相同的标记;还有一张名单,第一行写着“备选容器:苏绾(适配度87%)”。
“王警官,”江尘的声音哑得像砂纸,“这些需要尽快移交物证科。”
王警官郑重地点头,接过档案时,他的手指在“江正雄”三个字上停顿了片刻。
实验室的挂钟敲响十点时,苏绾突然说要去洗手间。
江尘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注意到她走路时左脚微微拖地——那是刚才躲避电击棒时扭到的,可她刚才明明说“没事”。
更反常的是,她手包的拉链没拉严,露出半张照片的边角,照片上的男人穿着白大褂,手腕内侧有新月形疤痕——和刚才被制伏的黑衣人一模一样。
夜风从破碎的窗户灌进来,吹得档案页哗哗作响。
江尘把“江正雄”的档案小心收好,目光落在苏绾刚才站过的位置——地面有一滴未干的血,形状不是滴落,而是擦拭留下的。
他蹲下身,用指尖沾了一点,凑到鼻端:不是普通的血,有淡淡的福尔马林味——那是长期接触实验试剂的人才会有的气味。
“江先生?”王警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需要送你们回去吗?”
江尘站起身,把血迹蹭在裤腿上。
他看向洗手间的方向,听见里面传来抽纸巾的声音,接着是苏绾刻意放轻的呼吸。
“不用了,”他朝王警官笑了笑,那笑比实验室的冷光还淡,“我送苏绾回家。”
夜色更深了。
江尘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后视镜里苏绾补妆的模样。
她涂口红时,镜中倒影突然和档案里“备选容器”的照片重叠——同样的眉形,同样的泪痣,连耳坠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他转动钥匙,引擎声盖过了苏绾轻声的“谢谢”。
车载屏幕亮起时,他瞥见她手包里的照片又露了一角,这次看清了——照片上的白大褂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婴儿的手腕上,有和母亲日记本里相同的图腾印记。
江尘握紧方向盘,把车开向苏绾家的方向。
风从车窗灌进来,吹乱了他额前的发。
他没说话,只是在路过便利店时,刻意放慢了车速——那里有三个便衣警察在买水,是王警官安排的暗卫。
苏绾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动,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
江尘看着她的侧影,突然想起今天在实验室,她把钥匙递给他时,钥匙链上挂着个小挂件——是半枚银戒,和他母亲日记本里夹着的半枚,刚好能拼成完整的同心圆。
他没有戳破。
有些真相,需要更锋利的刀来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