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白手中桃木剑疾挥,符咒应声击中一只纸人胸口,那符咒并未如寻常般化作青烟或金光,而是猛地爆开,从中溅出几滴漆黑如墨的黏液。黏液滴落在的泥土上,“嗤啦”一声轻响,竟腐蚀出几个指头大小的深坑,冒起丝丝黑烟,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熏得人胃里一阵翻腾。
就在这时,那尖锐而诡异的笛声再次响起,节奏陡然加快,音调扭曲,仿佛能钻进人的骨髓。沈砚白凝神细听,心中一动,这笛声的节拍……与先前在祠堂中听到的那面阴魂鼓的鼓点,竟然丝毫不差!难道操控这些纸人的法门,竟与那祠堂内的诡谲仪式同出一源,甚至就是那仪式的延续?
思忖间,地面猛地一震,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破土而出,一股腥风扑面。那些原本围攻着沈砚白的纸人纷纷向两侧退开,空出中央一大片场地。紧接着,一个巨大的身影缓缓从纸人之后升起。那是一个足有两人高的纸扎嫁衣新娘,身着繁复的大红嫁衣,头戴沉重的凤冠,只是脸上依旧是一片空白,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纸面,在月色下显得格外阴森可怖,仿佛某种未完成的怨念。
周叙白刚想开口骂娘,那巨大纸新娘空洞的眼眶位置,光影一阵急速扭曲,竟缓缓浮现出一张布满泪痕的脸庞——赫然是阿宁!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姣好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用沈砚白无比熟悉的声音,发出了凄厉而绝望的哭喊,如同灵魂深处的悲鸣:“砚白,救救我!我好难受……好冷……快救救我!”
“阿宁?!”沈砚白如遭雷噬,瞳孔骤然收缩,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窒息。她怎么会在这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她真的被巫师控制了?
“老沈!撑住!我们来救你了!”一声粗犷的呼喊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周叙白高举着火把,带着十几个手持柴刀、扁担的青壮村民从林子外冲了进来。火光驱散了部分黑暗,也照亮了这骇人的一幕。村民们乍见这满地摇晃的纸人,尤其是那个巨大的、脸上浮现出阿宁面容的纸嫁衣傀儡,顿时吓得倒退几步,手中的家伙什都有些拿不稳,发出“哐当”的轻响。
“我的老天爷……”周叙白看清那纸新娘脸上的阿宁,又扭头看看面色铁青的沈砚白,结结巴巴地说道:“老沈……这……这阵仗也太大了点吧?这黑袍的龟孙子是要强行给你塞个媳妇儿?”他嘴上虽开着玩笑,声音却充满了惊恐。
就在此时,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原本凶悍扑来的纸人,在接触到村民们手中火把散发出的光和热之后,竟发出一阵阵细密的“噼啪”声。它们的身躯并非燃烧,而是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水分一般,迅速萎缩、碎裂,化作一只只巴掌大小的灰黑色蝴蝶。那些蝴蝶扑扇着翅膀,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妖异,扇动之间,散发出淡淡的腐朽甜腻。细看之下,每一只灰蝶的翅膀上,竟都用鲜红的朱砂印着西个歪歪扭扭的小字——永结同心。
周叙白离得最近,看得分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操!这他娘的是什么邪术?死了都要爱?!”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人倒是来得挺齐。”一个沙哑阴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众人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戏谑,仿佛鬼魅。众人骇然回头,只见那黑袍人不知何时己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们身后不远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长条形的暗红色桃木牌位。那牌位上密密麻麻,竟用朱砂蝇头小楷刻满了无数名字,细细看去,正是青槐村上下所有村民的名字,无一遗漏,连襁褓中的婴孩都赫然在列。他伸出干枯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名字,动作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与森然,仿佛在点数自己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