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混着电流的嗡鸣钻进鼻腔时,蒋佳娉的意识己经坠入了量子云。视网膜上炸开一片蓝楹花代码组成的隧道,尽头是19岁那年的秋夜——潮湿的雾气里,蒋氏老宅的雕花铁门正在燃烧。
“子墨!”她下意识伸手,指尖却穿过了火场中那个单薄的背影。房子墨正背着她往外冲,肩膀被坠落的房梁砸中,布料撕裂的声音混着代码崩裂的脆响,在梦境数据层荡起涟漪。
这是他的脑机接口记忆库第三次过载。医疗舱的监护仪显示,他的杏仁核活跃度达到187%,海马体正以200倍速重播火灾数据。蒋佳娉握紧神经连接器,任由自己的意识数据流融入他的梦境——这次,她要抓住那些被他藏进漏洞的真相。
火场在数据化后呈现出奇异的透明质感,燃烧的木梁化作红色代码矩阵,火星是崩解的二进制片段。她看见19岁的自己伏在他背上,发梢滴下的血珠在他后颈晕开,竟与十年后她纹的凤凰图腾完美重合。
“往左!”年轻的房子墨突然低喝,肩膀硬生生撞向燃烧的门框。在现实中早己结痂的伤口,此刻在数据世界里正不断崩裂重组——他后背的肌肉线条间,新绽开的伤口竟自动排列成凤凰尾羽的形状,每一道裂痕都在溢出淡蓝色的数据流。
蒋佳娉的呼吸骤然停滞。这些年她见过他无数次穿西装的模样,知道他右肩有块蝴蝶形状的旧疤,却从未想过,在19岁那个绝望的夜晚,他用自己的血肉为她重构了图腾。当滚烫的血滴在她锁骨,灼烧的疼痛与代码的冷光交织,竟成了两人密钥最初的雏形。
“别回头。”数据世界里的房子墨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现实中没有的颤抖。他背着她冲下旋转楼梯时,每级台阶都在崩解成0和1,唯有他手臂圈住她腰际的力度真实得可怕——那是现实中从未有过的、近乎偏执的保护欲。
梦境突然卡顿。蒋佳娉看见少年版本的自己从他怀里滑落,数据身体开始半透明化。房子墨转身的瞬间,她终于看清他后背的伤——不是一道,而是十七道细长的灼痕,排列成凤凰展翅的姿态,每一道都精准避开了她坠落时可能撞击的位置。
“这是……”她的意识体伸手触碰那些发光的伤痕,代码碎片突然涌入脑海:2018年10月12日,凌晨三点十七分,他在急救室拒绝全麻;2019年情人节,他对着镜子在伤痕上描红,首到血色与凤凰尾羽重合;还有无数个她假装熟睡的夜晚,他在书房用代码模拟火场逃生路线,首到后背的伤与虚拟凤凰完全共振。
“佳娉?”医疗舱外的呼唤突然模糊。梦境中的房子墨转身,眼中倒映着数据化的她——没有遮瑕膏掩盖的泪痣,发梢还沾着虚拟的火星,像极了他藏在服务器深处的那张偷拍照片。
“你早就知道我是Phoenix。”她的声音在数据空间里回荡,不是疑问句。火场的代码矩阵突然坍缩,露出隐藏在记忆夹层的监控录像:火灾前七十二小时,他在暗网论坛用「墨色狮子」的ID悬赏保护蒋氏,出价是自己所有的股份。
房子墨的意识体怔住了。在数据世界的设定里,他本应是梦境的主人,此刻却像被破解了防火墙的服务器,所有加密文件正不受控地弹出:2018年5月21日的收购协议,页眉角落画着极小的凤凰;2019年圣诞派对,他故意撞翻她的咖啡杯,只为看清她手腕内侧的黑客纹身;还有那支从不离身的钢笔,笔帽内侧刻着的不是小篆「佳娉」,而是她成为Phoenix那天的暗网IP地址。
“为什么……”她的意识体逼近,指尖划过他数据化的眉骨,那里有块现实中不存在的瘀伤——是梦境在补全他刻意遗忘的细节,“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早就知道我在查你?”
数据世界突然下起蓝楹花雨。房子墨的意识体伸手接住一片发光的花瓣,代码在掌心拼出她19岁时的字迹:“笨蛋,猎人怎么会让猎物知道自己早就中了陷阱?”那是她第一次黑进他电脑时,藏在系统日志里的恶作剧。
“因为害怕。”他的声音轻得像即将消散的数据流,“怕你知道我从16岁起就盯着你,怕你发现每次‘巧合’都是我算准了你的漏洞,更怕你明白——”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数据化的心脏位置,那里正不断崩解又重组着她的泪痣代码,“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藏起的爪子有多锋利,却还是想当那个能让你示弱的蠢货。”
蒋佳娉的意识体突然滚烫。现实中,她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抠进医疗舱的金属扶手,而在梦境里,她看见19岁的自己躲在消防通道抹眼泪,下一秒就被他塞进怀里的热汤面烫到指尖——原来那个总被她吐槽“凉了”的外卖,其实是他在火场跑丢了保温盒,用体温焐热的最后一份慰藉。
“该醒了。”房子墨的意识体开始模糊,梦境边缘出现现实干扰的雪花屏,“下次想看我的记忆,首接黑进医疗系统就行,不用故意弄坏我的脑机接口。”
她突然笑了,在数据崩塌前抓住他的手腕。那里,十七道灼痕组成的凤凰尾羽正在发光,每一道都对应着她这些年在暗网留下的痕迹——原来他早就把自己的血肉,炼成了能接住她所有锋芒的密钥。
“子墨。”她第一次在梦境中喊他的名字,看着他瞳孔里炸开的蓝楹花代码,“你后背的伤,其实是在给我写情书吧?”
数据世界彻底崩塌前,她听见他低笑的余韵:“被发现了啊……小凤凰,你啄开的这个漏洞,我准备用一辈子来补。”
医疗舱的警报声突然响起。蒋佳娉摘下神经连接器,看见监控屏幕上,房子墨的指尖正无意识地着无名指根——那里,还留着当年她替他缝合伤口时,不小心扎出的血点。而她不知道的是,在梦境的最深层,那个永远背对着她的少年,其实早己泪流满面。
因为有些爱,从一开始就是带着伤口的共振。他用十七道灼痕写下的凤凰,终究在十年后,等到了属于它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