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舒宁策马回城,城门口停着太子府的马车。
两人下马,甘舒宁:“你将水溶的佩剑给他送回去。”
宫婢掀起车帘,甘舒宁钻了进去。
一袭蓝衫,垂眸如娴花照水,抬眼似明珠泽世。蛾眉皓齿,双瞳剪水,面若远山芙蓉,霞群月披,绰约多姿,气超姑射神人。
甘舒宁嫣然一笑:“好久不见,太子妃。”
沈松月打量了一眼甘舒宁,满意地笑道:“多年未见,比起太子妃,我更希望你称呼我为令主。”
甘舒宁坐在右侧:“旧令还未重启。”
沈松月:“可今日发生的事情,旧令重启己是板上钉钉。”
甘舒宁神色一顿,问:“莫非今日之事有太子妃在暗中推波助澜?”
沈松月:“今日之事与我无关,但我会借今日之事让父皇下定决心,重启旧令。”
甘舒宁叹气:“当年战乱与灾祸并行,朝廷内忧外患,皇帝临危受命,元后为了辅佐皇帝稳定江山,安置万民,首创花宫令,扩充女官一职,女子经商之风盛行,短时间内救活了受创久矣的经济发展。但元后猝然离世,花宫令青黄不接,十五年来,世人对女子的约束有回归了战乱前的状态。”
沈松月嗤笑:“今日之枷锁,比往日更甚。”
甘舒宁想起贾府的姑娘,又想起薛家母女,说:“当下风气如此,若是要找,却又很难说的清缘故。”
沈松月:“时势造英雄,既然母后开了先例,我等后辈自然要承接母后遗志。不说什么雄心壮志,我只愿一改今日病态。”
甘舒宁首言:“这会很难。”
沈松月笑道:“清平,年岁大了,顾虑也多了,没有少年时那种毅然决然接过副令之责的勇气了。”
甘舒宁自嘲地笑了笑:“世情冷暖,几经沉浮,我的少年之心早己被江南的柔烟淡雨一点点消磨了。”
沈松月神情认真:“花宫令重启,我得坐镇京中,掌女官考核、评选等事宜,民间风气影响,还得靠你,届时你须重返江南。”
甘舒宁释然一笑:“这么多年的布局,若是真用得上我,我不会退缩。”毕竟自幼年时被选中作为副令候选人之一起,多年习武练功的苦楚都受了,没有临到阵前反而退缩的道理。
马车悠悠启程,往荣国府去。
甘舒宁与青梧先后归来,贾母人虽老了,时常糊涂,但偶尔还是有敏锐的时候。
荣禧堂。
贾母与王熙凤安抚了姑娘们后,单独留下甘舒宁说话。
贾母回忆起故人往事,神情激动,双目含泪:“当年国公爷与圣上平定西南时,我随军同行,驻扎在边境乡下的一个村里。当年圣上尚且只是一个亲王,皇权争斗,官场倾轧,遭人陷害被推出来平定西南之乱。朝廷总是拖欠粮草,我军士气低迷,己显败相。是王妃智计无双,掩人耳目,筹谋了粮草及时送来,挽大厦于将倾。王妃还带着我们女眷到山中采药摘果,安顿伤员,联络周边游离山野的部族以物换物。原本毫无胜算的西南之乱最终还是被我们啃下来了,圣上班师回朝,这才受封太子。”
贾母在混战中亲眼目睹了甘舒宁主仆的身手,还有后面突然现身的女子,便有所猜想。
贾母问:“你何时离开贾府?可还在京城?”
时隔多年,甘舒宁再听元后事迹,感慨大于倾慕,说:“我很快就会回江南了。届时我会将黛玉与昀哥儿托付给皇贵妃。”
甘舒宁不是没有想过带着黛玉一同南下,只是她与林如海公务缠身,又因江南盐帮一事树敌者众,两人恐无心顾全二人,思来想去,还是托付宫中最为妥当。
潇湘馆。
因黛玉前几日在东平郡主府留宿了几日,前日方归,甘舒宁担心黛玉过于劳累,且黛玉于佛道两教无感,故昨日并未同行。
贾母恐吓着了黛玉,便不许人同黛玉说起此事。
后来黛玉从青梧那听闻此事,青梧虽说甘舒宁毫发无伤,如今在城门口与太子妃叙旧,晚些便回。但心中仍旧十分担忧甘舒宁。
现下甘舒宁回来,黛玉上前抱着甘舒宁的手臂,眼尾发红:“我看青梧一身血污回来,可想事态凶险,又不见你,担心死我了。”
甘舒宁搂着黛玉轻轻安抚:“我己经平安回来了,你可以安心了。我先去沐浴,回来再陪你用晚膳。”
晚膳。
前些天宝玉说想喝小荷叶莲蓬汤,王熙凤便叫人取出了那套银模子。今日的晚膳便是用御田胭脂米和碧梗香稻米磨成米粉,放进如菊花、梅花、莲蓬等造型的模具里,笼底铺上荷叶蒸,汤取用庄子上散养的野鸡鸡皮熬制,加入火腿丁佐味。
甘舒宁见这道膳食色香味俱全,心中很是喜欢,笑道:“改明儿请老师傅,我们也打一套这个模子。”
席间,甘舒宁又问:“这几日在东平那里玩得如何?”
东平和甘舒宁交情同别人要好出一大截,黛玉在东平郡主府自然是宾至如归,众星捧月。
黛玉说了些东平郡主府的趣事,又说:“席间我还见到了湘云妹妹。”
甘舒宁了然,史湘云虽无生父生母,婶娘却是个尽职尽责的,常带着湘云在各种宴席上露脸。
晚膳后,黛玉还为着今日的心有余悸,撒娇今日要和甘舒宁同睡。
甘舒宁没有不答应的,朗月清风,红帐清香,一夜无梦。
大理寺卿府。
一个单薄的身影正襟危跪,屋内坐满了人,妇人跪在自己丈夫脚下,苦苦哀求:“女儿虽然被倭人绑走一会儿,幸得清平县主不顾安危,全力追寻,御林军及时赶到救下了她们三人。女儿并没有败坏名节,求老爷不要逼死了我们的女儿,这可是我们养了十几年的亲女儿啊。”
大理寺卿俯身搀扶自己的妻子,看了看地上跪着的,如珠如宝般的亲生女儿,又望了望西周施压的族亲。
大理寺卿是三十年前靠自己科举,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位置。当年他尚且还只是个七品小官时,女儿就降世了,可巧的是,他的官途也顺畅了起来,全家人都视小姐为福星,竭尽所能的千宠万爱。
大理寺卿一家在族中本是旁支,这些年风头超了嫡系族人,令嫡系族人多有不满。
今日恰逢此事,嫡系那边的几家人联合起来,以女儿被倭人掳走,失了清誉为由,要大理寺卿大义灭亲。
大理寺卿自然是不肯的,两方僵持了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