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新月脸色苍白如新雪,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颤动的阴影。
当她缓缓抬头望向江挽意时,漆黑的眼眸宛如两团深不见底的漩涡,映着展厅里破碎的光影
膝盖处传来尖锐的疼痛感,她试着撑起手臂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这时,两名穿着笔挺制服的安保人员快步走来,锃亮的皮鞋踩在橡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们看到地上被玻璃碎片割裂的《春神》时,眉头深深皱起,额间挤出几道刀刻般的纹路。
“这位女士,“其中一位保安冷硬地开口,金属徽章在射灯下反射出刺目的光,“您坐在地上耍赖是没用的。“
他刻意提高了音量,声音在穹顶下产生轻微的回响,“这幅画您必须照价赔偿!“
周围顿时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像毒蛇吐信般钻入耳膜。
“原来她坐在地上不动是耍赖,真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看他年纪这么小,没想到人品这么差……”
“……”
江挽意唇角勾起一抹精致的弧度,耳垂上的祖母绿耳环随着她偏头的动作闪烁出冰冷的光芒。
“乔同学,快起来呀。“她向前迈了半步,高跟鞋尖恰好踩住乔新月散落的裙角,“赔偿的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呢。“
那张精致的脸在乔新月眼中逐渐扭曲,像极了来自深渊的恶鬼。
“是你?”
一道清朗的男声突然划破嘈杂。
众人侧目,一道颀长的人影从人群中走出来,米白色亚麻衬衫领口微敞,露出里面的银质项链。
阳光穿过彩绘玻璃将琥珀色光斑洒在锁骨,银链缀着的孔雀石随呼吸起伏,像停驻在雪地的蓝翅蝶。
“乔新月!”他精准的叫出了她的名字,少女那晚在包厢里的记忆,让他印象深刻。
乔新月望着他,没回应。
她记得他,对是傅青彦的朋友,叶均。
叶均不喜欢这个女人,是她害的景川胃出血,而且自从上次后,他们西人的关系仿佛一瞬间被拉开了一个冗长的距离。
虽然偶尔还在一起玩,但终究是有了隔阂。
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他一站出来,周围的议论声顿时停止。
虽然不喜欢,但他也看不惯这些人这么欺负一个女孩子。
叶均皱着眉头走过去,正准备去扶她。
江挽意适时地轻拍他的肩膀,腕间香水味随着动作幽幽散开,“叶少……”她尾音上扬,像是带着小钩子似的。
叶均条件反射般转身,看到来人眼眸微亮,脸上露出一抹笑,“江小姐……”
他们的寒暄被匆忙的脚步声打断,谢钰安大步走来,灰色风衣下摆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度。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锁定在跌坐在地的乔新月身上——
少女纤细的身影仿佛被风雨摧折的白色山茶,乌黑碎发被冷汗黏在额角,睫毛在瓷白的面颊投下颤动的影。
他弯下腰,宽大的手掌紧紧握住乔新月的臂膀,将她从地上扶起,地上留下一滩鲜红的血迹。
谢钰安呼吸一滞,低头去看,一道细长的伤口出现小腿上,在雪白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白色的裙摆上也沾染了些许红,仿佛开出了一朵朵血色的花。
人群议论声小了许多。
“我先送你去医院。”他声音低沉,手臂肌肉绷紧准备将她抱起,乔新月按住他的手,“这幅画……”她咬了咬唇,抬起头看向谢钰安。
秋水盈盈的眸子似一泓清波荡漾,清澈极了。
谢钰安扫了一眼碎在玻璃中的画,眼中冷色一闪而过。
转头看向乔新月时,眼神变得温和,“没事,后续赔偿的事宜我来负责,是我将你带来的。”
乔新月小幅度的摆头,“这幅画...“她咬住失去血色的下唇,睫毛上还挂着未落的泪珠,“是赝品。“
因为这幅画是她临摹的。
她的话音落下,不少人都目光不善的看过来,印象派大师德加的画作受不少人喜欢。
展厅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胡说八道!“安保人员猛地提高音量,声音在穹顶下炸开。
另一个安保人员同样有些愤怒的开口:“这位女士,弄坏了画作不是说是赝品就能解决问题的!”
少女仿佛受惊的兔子,朝着谢钰安那边缩了缩,“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看画纸……”
围着紫丝巾的中年妇女挤到前排,珍珠项链随着她激动的动作啪啪拍打着胸骨。
“现在的年轻人!“她尖利的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做错事还敢狡辩!弄坏了东西就要赔,你不知道吗?“
江挽意快步上前,绿色的裙摆荡起层层叠叠的水波,“实在抱歉,“
她朝众人欠身,发丝垂落时露出后颈处精心打理的小碎发,“乔同学还是学生,可能有些不懂事,还请大家见谅~”
“这么大个人了,还不懂事,你是她姐姐吧!我看你就是太惯着她了……”那女人还在喋喋不休的数落。
看着江挽意一副好姐姐的姿态,诚恳的朝着众人道歉,乔新月垂下的眼眸闪过一丝冷笑。
谢钰安护住乔新月,看都没看那个女人,目光落在两个安保人员身上,“多少钱,我来赔!”
他的眼神带着极强的压迫力。
两个安保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主办方马上就过来了。”
乔新月拉了拉谢钰安的袖子,“我没有撒谎,那幅画真的是赝品,他的纸不对……”
她的话音落下,人群再次被激怒。
刚刚那个中年女人再次站出来,满脸愤懑的盯着她,“我说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还在嘴硬,别人都挂在画展上面了,怎么可能会挂一个赝品……”
“谁说我们挂的赝品?”
洪钟般的声音从廊柱后传来,吴老拄着乌木手杖疾步走近,靛青长衫下摆掀起凌厉的弧度。
他腕间的沉香佛珠相互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说话间,吴老己走到跟前。
见到谢钰安时略一颔首,山羊胡须却因怒气不停抖动,“原来是谢少爷!”他的脸色依旧不好看,“我们的展厅可没有赝品。”
目光从地上躺在玻璃碎片中的画作上扫过,浑浊的眼睛霎时间充满了怒色,“原来是把我们展厅的画给弄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