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透过窗棂为三人镀上金边时，门外突然传来甲胄碰撞声。赵小小捞着毛肚的手僵在半空，沸腾的红汤映出来人玄鸟纹战袍——竟是本该在章台宫议事的嬴稷。
"曾祖父！"成蟜举着沾满辣油的玉箸扑过去。老秦王大笑着将幼孙扛上肩头，玄色绶带扫翻整盘豆腐："政儿倒是会享福。"
嬴政起身行礼的瞬间，赵小小瞥见他袖中滑落的《东周列国志》。竹简边缘新鲜的批注墨迹未干，恰与锅中沸腾的辣汤同色。
"王尝尝这个。"赵小小舀起菌汤递过去，腕间玉镯撞在青铜匕上，"能安神......"
"安神不如辣汤痛快。"嬴稷突然将玉卮伸向红锅，浑浊的眼底映出跳跃的火焰，"当年芈八子最爱蜀地辣酱，说要烧尽六国腌臜气。"
系统警报与更漏声同时炸响。赵小小望着老者饮尽辣汤，忽然想起史书记载——昭襄王薨逝前三月，曾夜饮三斛烈酒。
暮色漫过青铜灯树时，赵小小正将茱萸粉撒进陶罐。辣椒的辛香惊醒了打盹的成蟜，小团子流着涎水扑向案几，被兄长用竹简抵住额心。
"夫人，公子传话......"阿姣的声音混着更漏声飘入庖厨。赵小小指尖的陶勺"当啷"坠地，惊散蒸腾的热气。
小嬴政忽然搁下誊抄的《商君书》，玄色深衣扫过满地散落的竹简："母亲要回公子府？"
赵小小望着宫灯在陶罐上投下的光斑，恍惚间看见邯郸城破那夜的烽火："夫妻情分早被赵国的雪埋了。"她转身将豆腐切作薄片，刀刃在暮色中划出银弧，"如今不过是......"
"不过是同辕之轴。"嬴政突然接话，将胞弟乱抓的玉箸摆成首角，"母亲该添件新衣。"
戌时的梆子声撞碎寂静。赵小小掀开铜锅盖子的刹那，辣香惊飞檐角玄鸟。成蟜拍着肉乎乎的手掌咯咯首笑，嬴政却盯着母亲发间微斜的金步摇——那是他亲手梳理的堕马髻。
"夫人，这红汤......"庖人捧着漆碗的手在发抖。赵小小舀起勺辣油淋在豆腐上："唤作火锅，蜀地风味。"
暗处忽然传来拊掌声。嬴稷的玄鸟绶带扫过满地花椒，老者指尖蘸着红汤在案几画圈："当年芈八子最嗜此味，说要烧尽六国腌臜气。"
赵小小手一颤，牛油溅在《东周列国志》竹简上。嬴政突然起身斟酒，玄色广袖遮住"灭韩"二字："曾祖父尝尝这菌汤。"
老者仰头饮尽辣汤，浑浊的眸子映出三百乘木牛流马的暗影："明日让墨呈随你回府。"他忽然将虎符塞进成蟜掌心，"这小崽子，该学学机关术了。"
系统警报声与更楼共鸣。赵小小望着成蟜把虎符当磨牙棒啃咬，忽然想起史书未载的细节——秦始皇幼弟最终被活活摔死在咸阳宫阶前。
暮色漫过青铜灯树时，赵小小倚着朱漆凭几，看宫灯将湖面碎成万点金鳞。铜锅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嬴政稚嫩而端肃的面容，成蟜正抓着玉箸去戳浮沉的肉片，溅起的红汤在绢帛地图上晕开，恰染透邯郸城的标记。
"夫人尝尝这个。"阿姣将烫好的莼菜夹进琉璃盏，手腕上的银镯与铜锅碰撞出清响。小丫头眼底泛着水光，像是把满湖星子都盛进了眸中。
赵小小接过玉碟时，成蟜突然抓住嬴政的袖口。玄色深衣掠过沸腾的锅沿，七岁孩童不着痕迹地抽出衣袖，将胞弟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礼记》云，食不言。"
系统提示音在辣香中响起：[好感度+20]。赵小小望着长子规整摆放的玉珏，忽然想起昨夜他替自己簪发时，指尖划过鬓角的温度。这孩子总像具精密的机关兽，连情感都藏在榫卯深处。
"明日让墨呈在成蟜房里装个铃铎。"她舀起菌汤浇在嬴政碗中，"响动大些，省得你夜里看书被打扰。"
嬴政执匙的手微顿，葱花在汤面荡出涟漪。成蟜突然咯咯笑着将虎符扔进铜锅，溅起的红油在嬴稷赏赐的《商君书》上烫出圆痕。阿姣慌忙去捞，却被赵小小按住："烫着玩罢，王赐的物件原就该沾些烟火气。"
檐角铁马忽然叮咚作响，惊散满室温馨。赵小小望向窗外巍峨的章台宫，三百乘木牛流马正在暮色中列阵。她无意识成蟜柔软的胎发，想起系统今晨解锁的《营造法式》——那卷轴上绘制的，分明是攻城云梯的构造图。
"夫人......"阿姣的声音裹着夜露的湿意，"奴婢定会守着成蟜公子，就像守着小公子幼时的襁褓。"
赵小小忽将冰镇杨梅汁推过去："傻丫头，不过月余光景。"琉璃盏映出小婢女泛红的鼻尖，"倒是你，该学着尝尝这辣汤。"
暗处突然传来玉珏相击的脆响。嬴政不知何时离席，正将改良的漏刻仪摆进机关车暗格。月光穿过他玄色深衣，在青砖上投出成年帝王的轮廓。赵小小望着那个虚幻的影子，恍惚间听见咸阳宫阙倾塌的轰鸣。
晨雾还未散尽，赵小小掀开车帘，咸豆浆的香气混着炭火味钻进车厢。阿姣捧着暖手炉嘟囔："夫人非要寅时出宫，早市摊贩都未支全呢。"
"就是要看这座城醒来的模样。"赵小小踩着木屐跃下马车，深衣下摆扫过青石板上的露痕。炊烟从陶罐里腾起，在鱼肚白的天幕上勾出玄鸟纹路。
馄饨摊的老丈用长柄勺搅动骨汤，乳白的热气扑在赵小小面颊："小娘子要葱花芫荽？"她望着对方皲裂的手指在陶罐间翻飞，忽然想起系统昨夜解锁的《齐民要术》——那些改良农具的图纸正与眼前裂纹斑斑的犁耙重叠。
"要双份辣油。"她将五铢钱拍在案头，"老丈可知城西灾民每日领几合粟米？"
老者舀汤的手一抖，油星溅在粗麻袖口："官家说三合，到手能有二合便是万幸。"竹勺在陶罐边沿敲出闷响，"前日王孙政巡视粥棚，当场杖毙三个贪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