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阎王殿静得可怕,只有远处传来零星的鬼哭狼嚎。姜梨蜷缩在骷髅雕花床边,手里攥着那支陆渊送的压感笔,笔尖早己没了温度。床头的全息时钟显示着人间的时间,凌晨三点十七分,正是她以前在画室赶稿的时刻。
她轻轻点亮鬼火台灯,墙壁上立刻投射出一幅幅熟悉的画面:大学时期的画室,堆满泡面盒的书桌,还有那面贴满灵感便签的墙。画面里的自己穿着卫衣,扎着随意的马尾,对着画板笑得灿烂。而现在镜子里的她,穿着华丽却沉重的冥婚服饰,眼底藏着化不开的疲惫。
"又在看人间的投影?"陆渊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姜梨慌忙关闭投影,发冠上的骷髅眼珠还在微微晃动。阎王大人依旧穿着那身玄色长袍,腰间玉佩泛着冷光,可她却注意到他袖口沾着的荧光粉——那是上次她搞砸孟婆汤时留下的痕迹。
"只是...随便看看。"她别过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陆渊沉默着走到窗边,抬手招来一阵幽蓝的风,轻轻掀开她垂落的发丝。这个动作太过温柔,反而让姜梨鼻子发酸。
"明日望乡台的VR设备就调试好了。"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到时候...你可以看看想见的人。"姜梨猛地抬头,却只看到他转身离去的背影,黑袍在月光下拖出长长的影子,像是一道永远跨不过的鸿沟。
第二天正午,姜梨站在望乡台前,手心全是冷汗。巨大的水晶球悬浮在空中,里面翻滚着云雾,隐隐透出人间的景象。小鬼们恭敬地递来VR眼镜,镜片上还贴着"请勿流泪,以免损坏设备"的荧光贴纸。
当她戴上眼镜的瞬间,熟悉的街道、喧闹的人群扑面而来。画面里,她的父母正在收拾她的房间,母亲捧着她的漫画稿轻轻擦拭,父亲对着空荡的画架发呆。楼下的奶茶店依旧排着长队,街角的流浪猫还在晒着太阳,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却又陌生得让人心痛。
"梨子啊,什么时候回来吃饭..."母亲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姜梨这才发现VR设备自动连接了人间的监控。她看着母亲对着空气说话的样子,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滚落。原来在人间,她早己成了"失踪人口",而她的父母,还在固执地等她回家。
不知过了多久,眼镜突然发出警报:"检测到强烈情绪波动,即将强制关闭。"姜梨跌坐在地,眼前还残留着母亲转身时抹泪的画面。水晶球里的云雾突然翻涌,映出陆渊站在不远处的身影,他的表情被阴影遮住,却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我想回家。"这句话她对着虚空说了无数遍,此刻终于有了回应。陆渊缓步走来,玄色长袍扫过望乡台的台阶,带起一阵细碎的风声。他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想要擦拭她的眼泪,却在半空停住。
"再等等。"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平时,"等系统完全修复,我亲自送你回去。"姜梨望着他眼底从未有过的脆弱,突然发现这个总是高高在上的阎王,好像也在害怕什么。是害怕她离开,还是害怕承认自己舍不得?
深夜,姜梨偷偷来到忘川河边。河水泛着幽蓝的光,漂浮着无数人的记忆碎片。她捡起一块发光的碎片,里面是陆渊第一次带她参观地府的画面:他别扭地介绍着孟婆汤生产线,耳尖泛红地帮她挡住乱飞的鬼火,那时的她还在没心没肺地吐槽。
"在看什么?"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姜梨慌忙丢掉碎片,却被陆渊抢先一步握住她的手。阎王大人的掌心带着凉意,却比忘川河水温暖千倍。他从袖中掏出个小巧的琉璃瓶,里面装着人间的泥土,还插着一朵干枯的向日葵。
"上次去人间...顺道摘的。"他别开脸,耳尖红得厉害,"听说...你们画画的人喜欢这些。"姜梨看着那朵早己失去生机的花,突然想起自己漫画里的男主角,总会在女主难过时送上一束向日葵。
忘川河的风卷起她的裙摆,骷髅刺绣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姜梨靠在陆渊肩头,听着他不规律的心跳声,突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想家,还是舍不得此刻的温暖。也许在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里,她早己种下了一颗名为"眷恋"的种子,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远处,阎王殿的灯火依旧明亮,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姜梨握紧手中的琉璃瓶,对着忘川河轻声许愿:如果回家的代价是忘记这里的一切,那她...真的能做到吗?而那个总是口是心非的阎王,又会在她离开后,独自守着这座空荡荡的宫殿多久?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忘川河水缓缓流淌,带走了未说出口的心事,却带不走日益加深的思念。这场始于意外的相遇,终究要在命运的十字路口,做出最艰难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