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铎为人耿实,他哪能料到,水莲和青莲都是过目不忘,几乎同时学会了他的剑诀。
“伯父不会责怪青莲偷艺吧?”
“姑娘何意?难道你……”
江铎讲解演练皆未避人,原本是心怀坦荡,却没想能多成就一人。
青莲向水莲微微示意,二人以玉笛对冰魄,斗得越来越酣畅淋漓。
一时之间,你来我往,剑气纵横,连江铎都看得暗自惊心。
“两位姑娘,都堪称奇才,不过一个时辰,你们竟双双练到第三重!假以时日,你们练至九重,完全没有问题!”
“借伯父吉言,我们定不负伯父授艺之恩!”
“也别忘了我们下厨之德。”
安妮笑着岔开了话题……
拜别父亲,江山心情大好,回首来路,蜿蜒曲折的山间小径,如同从云端散落的彩带。
松涛阵阵,鸟鸣啁啾,拔地千尺、首入天际的昆仑主峰己越来越近,昨日的一切显得很不真切,犹疑在梦里。
“妮儿,昨天我们真见到父亲了?!”
“呆子,你难道得了失魂之症?你都问三遍了!”
“嘿嘿!”江山搔搔头皮……
此刻,昆仑主峰的冰阶泛着琉璃色,安妮仿佛看到另外的自己身着羽衣在星河边起舞,九只金乌拉着日冕从云海掠过。
自从大祭司出现,安妮昆仑圣女的神魂就开始复苏,一些零星的记忆,开始拼接着完整的印象。
经历了九次轮回,只有这一次,她成了一只小小的花妖,所历的血雨腥风,比任何一世都来得严酷。或许这一世,她要打开自己曾经亲手封印了天门。
"妹妹!你的眼睛……"金曼玉忽然惊叫道。
"玉姐,你听我说。本来早就想告诉你,我并非常人……"
“我知道!我知道……”
金曼玉嘶嘶说道。
得到圣女传承,她灵智大开,许多事,她也慢慢明白了。
尤其是在安妮将玉虚观主化作冰棱的那一瞬,她就更加笃定了。
“当然,你也不是寻常之人,只是我的记忆并非穷醒,我也说不上来!”
安妮似有些郁郁寡欢。
对于她而言,未来意味着什么,并不确知。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是巫族圣女。而你在当年的巫神庙,替我挡过妖火。"
金曼玉嗫嗫嚅嚅地说道。
她的耳垂突然泛红,光晕里俨然是一副九黎图腾,她腕上的银铃,也忽然亮起微光,巫祝铃铛特有的九黎古纹忽明忽暗。
安妮的眼眶微微发烫。
她蓦然惊觉,带金曼玉入昆仑,似乎不是她决定,而是冥冥之中某种力量的驱使。
而金曼玉对昆仑的敬仰从来不是对仙山的崇拜,对她的言听计从,或是对前世的续接。那些易容伪装下的岁月里,巫族圣女始终用最纯净的目光仰望她们共同的目标。
哗!
黑暗仿佛突然被什么撕开缺口,照亮了前路玉阶上九黎部族的星象图。
金曼玉率先踏入天门,青铜钺上的甲骨潮水般涌来,化作星辰。
"原来昆仑从未遗忘巫族。"她指尖抚过天门玉阶上熟悉的毕方鸟图腾,声音发颤,"这些星图排列方式...…竟和梦中巫神庙的《万古星辰谱》一模一样。"
安妮闻言却浑身发冷。
随着记忆不断解封,她终于看懂了玉阶两侧的浮雕:轩辕黄帝斩下的蚩尤首级,在昆仑灵气滋养下化作十二座雪峰;巫族战士的鲜血渗入山岩,凝结成滋养仙草的玉髓。这座神圣仙山的根基,浸染着金曼玉先祖的血。
"玉姐,其实我..."
安妮欲言又止。
"我知道。不过妹妹,我到了恢复本来面目的时候了!"金曼玉突然转身,割破手腕,血珠洒在玉阶星图上。
被鲜血浸润的毕方鸟竟展翅飞起,化作火光驱散黑暗。光芒所至皆是密密麻麻的九黎祷文,记载的却是巫族与昆仑修士共同补天的上古盟约。
"我的敬仰不曾错付。"金曼玉任由鲜血染红衣襟,笑得如同雪山顶初绽的红莲,"昆仑记得真正的盟约,就像妹妹始终记得当年躲在神庙供桌下的孤女。"
泪水顺着金曼玉的脸颊,滴落在玉阶上,化作腾腾雾气。
雾气消散,众人发现,玉阶上婷婷玉立着一个全然陌生的女子。
一头金色的长发,瀑布般垂落肩上,仿佛深秋的麦浪,微微带着些夺人心智的光芒!
傲岸的身材,婀娜的身姿,浑身散发着一种脱尘弃俗的韵味。
修长的双腿,紧致。
纤细的腰肢,盈盈在握……
“你?金曼玉?”江山有些口吃。
“嗯!如假包换!”金曼玉眉毛一挑,调皮道。
恢复本来面目,她似乎性情都忽然变了。
这是一张无限妖孽的面孔!
肤如水葱,泽润透亮,淡淡的柔光,满含魅惑的魔力。
精致得无以复加的脸上,高挺的鼻梁下,那双大而明澈的蓝眼睛,如同灵动的宝石一般,光彩熠熠,深邃迷人,充满着浓郁的异域情调,令人不由自主地沉沦。
她唇角微翘,性感迷人的唇瓣而又晶莹,如同两颗熟透的樱桃,还隐隐散发着的甜香,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噗!噗!
江山只觉嘴角微咸,脑子轰然一炸,如同遭遇电击。
"姐姐这模样......"青莲捏诀召出冰镜,镜中自己眉心的莲花纹黯然失色,"怕是连瑶池仙子都要自惭形秽。"
“太美了!简首与安妮姐姐不相上下!”
水莲忍不住拍手叫好。
“嗯!确实美!不愧为圣女级别的人物!”玉环也满口赞叹道。“免得安妮妹妹寂寞,一枝独秀不如星辉雪映。”
“女儿家环肥燕瘦地品头论足,未免太轻看自己。不过,当年在华山雪谷,环姐凶神恶煞,的确不美!”
众人闻言,哄而笑之。
叮当!
金曼玉腕上的银铃突然震响。
“这应该是接近昆仑结界时,蛊虫感应到灵压的预警。”
安妮沉吟半晌,眼中飘过一丝光亮。
青莲望着冰壁上浮动的金色咒文,指尖凝出一朵冰莲:"是贞观年间袁天罡补的封山印。"
“此人学究天人,也算仙道之流了!”水莲也收起玩笑之态,正色道,"要破此印,需三才合力。"
青莲闻言,遂将避水珠嵌入冰壁凹槽,珠光映出一段残缺的碑文。
江山正欲细看,轩辕剑突竟脱手飞起,剑尖的星辉与珠光交汇,竟显出一个女子起舞的虚影——与太液池消散的神秘女子一模一样。
水莲祭出冰魄珠,那珠上竟显化许多奥文。
三人合力,那封印岿然不动。
安妮微微一笑,竟踏着那女子的虚影走向冰壁,她的脚印竟无一例外俱都绽开着星纹。
当她第七步踏向坎水位时,整座冰峰突然透明如琉璃。
众人惊见,山腹之中竟尘封着一具青铜棺椁,棺盖上镇着一面刻满咒文的铜镜——正是太宗年间封印昆仑的镇魂镜!
"原来入口在镜中......"
青莲恍然大悟,水莲却突然闷哼跪地!
她的腕间忽然浮现与青铜棺相同的咒文,当年被钱镠镇压的妖力正被结界疯狂抽取。
安妮急忙甩出翡翠玉镯,巨大的星辉熠熠升起,瞬间将那股力量截断!
江山紧紧握住轩辕剑,刺向镇魂镜......
时空骤然扭曲,再睁眼时,众人己站在昆仑之巅的祭坛上,脚下云海翻涌。
安妮的玉镯突然飞向祭坛中央的冰晶碑,几乎在同一时刻,青铜棺椁的轰鸣声自云海深处传来,历代圣女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
安妮闷哼一声,倒在祭坛上。
“妮儿,你怎么啦?”
江山大急。
“别动她,她没事!”
玉环一把推开江山,和金曼玉等三人将安妮环护起来。
翡翠玉镯脱在众人头顶飞旋,二十八宿星图始终笼罩着祭坛。
轰隆!
昆仑主峰突然震动,云海中升起十二座冰雕的莲台。每座莲台都刻着一句箴言,正是《圣女心经》开篇的"慈悲济世"。
金曼玉看着这些箴言,若有所悟。
良久,安妮终于悠然醒来,她的身上闪烁着莫名的幽辉。
她足尖轻点,竟踏着那莲台拾级而上,她的脚下正绽着朵朵金莲。
金曼玉紧随其后,龙渊剑在地上拖出的剑痕竟生出碧色藤蔓。
行至最高处,二人衣袂己尽染星辉。
安妮广袖翻卷,祭坛中央升起一个冰晶王座,座背正中镶嵌的正是方才的镇魂镜。
镜中映出的不再是幻影,而是清晰的本源法相——她正与与千年前的圣女神魂逐步合一。
"礼成!"玉环挥袖击响祭坛边上的九座青铜钟。
钟声传荡,千里昆仑的雪狼同时长啸,终年阴霾的葬剑谷竟也在这一刻透进一缕天光。
金曼玉抚摸着自己光洁如月的面庞,忽然读懂玉简末页那句,"真颜现世时,方知我是我"。
轰!
祭坛的冰晶碑轰然炸裂,露出条通往云渊的石阶。
石阶尽头,青铜棺椁吞吐着紫雾。
安妮的玉手刚触及棺盖,前世的幻象逐渐清晰。
她仿佛看见自己将半缕魂魄封入镇魂镜,看见三皇子剜心取血的诀别,最后画面定格在神秘女子最终跳下轮回台时,那句被罡风吹散的"保重"。
"原来是她......"
安妮忽然发现,棺上咒文每一笔都对应着她今生所历的劫难。看完咒文,青铜棺椁忽然化作星尘消散,露出其下深不见底的冰髓洞,正是当年被她亲手封印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