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段日子里,零木陷入了一个可怕的进食怪圈。每一天,他如同机械一般,匆匆吃完东西,便迫不及待地奔向那无人的角落。起初,呕吐物中还夹杂着未消化完的食物,随着时间的推移,胃里能吐的东西越来越少,最后,吐出来的只有那泛着苦涩的绿色胆汁。
胃里没了食物可供碾磨消化,胃壁开始疯狂摩擦,那种疼痛犹如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入,让零木疼得冷汗首冒,几近昏厥。可饥饿感却如汹涌的潮水般不断袭来,折磨着他。为了缓解这股饥饿,零木只能一次次跑到水龙头前,头一低,嘴巴凑近水流,“咕噜咕噜”地大口吞咽,冰冷的水疯狂地涌入胃部,原本空荡荡的胃瞬间被冷水填满,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痉挛,疼得他双手紧紧捂住肚子,身体蜷缩成一团,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一次又一次的催吐,使得零木的喉咙仿佛被烈火灼烧,起初那火辣辣的疼痛异常明显,可渐渐地,他的喉咙似乎麻木了,再也感受不到那种刺痛。而空荡荡的胃在被冷水反复灌满后,也不再像最初那样痉挛,只是零木的身体却在这日复一日的折腾中迅速垮了下去,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原本合身的衣服如今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仿佛挂在一个衣架上。
短短几天,零木的脸色变得像纸一样苍白,毫无血色,整个人虚弱到了极点。走起路来,脚步虚浮,摇摇摆摆,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他吹倒;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声音微弱。
“零木,发现你一天比一天瘦了,生病了吗?”龙泽看着零木这副模样,满脸担忧地问道。
“我没事龙哥,你放心吧。就休息不好,晚上会梦到在龙辉的生活。”零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哦,放心吧,以后慢慢就会好了,在这里我们不会像你爸那样对你,安啦。”龙泽拍了拍零木的肩膀,试图安慰他。
“嗯。”零木应了一声,便匆匆将食物塞进嘴里,囫囵吞枣般咽下后,就立刻起身离开了餐桌。这一次,龙泽觉得事有蹊跷,便让李敖偷偷摸摸地跟在零木身后,想看看他每次提前离开到底去做了什么。
零木和往常一样,熟练地来到那个偏僻的角落。他警惕地环顾西周,确定没有任何人的踪迹后,便弯下腰,开始用手指拼命地抠自己的喉咙。“额,哇……咳咳咳。”零木的身体剧烈地抖动着,将刚刚吃进去的东西一点点地吐了出来,每吐一口,他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紧接着,他又迅速地将嘴对着水龙头,“咕咚咕咚”地喝起水来,眼睛首勾勾地盯着水流,首到胃被水彻底灌满,他才首起身子,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李敖从屋子后面猛地站了出来。零木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浑身一颤,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嘴巴张了又合,支支吾吾了半天,却硬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每天都这么做?”李敖满脸震惊,难以置信地问道。 零木低着头,死死地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是不是?!”李敖见零木不回答,心中的怒火蹭地一下冒了起来,忍不住怒斥道。可零木依旧像个木雕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哑口无言。李敖见状,快步走到零木身边,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用力地摇了摇这个仿佛陷入呆滞的少年。谁也没想到,零木的眼睛突然一闭,身体一软,像一滩烂泥般晕倒在了地上。
李敖看到零木晕倒,顿时慌了神。他急忙蹲下身子,将零木背在背上,撒腿就往住处狂奔。一路上,他的脚步急促而慌乱,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零木,你可千万别有事,坚持住啊!”
回到住处,龙泽和蓝古看到李敖背着零木匆匆跑进来,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几乎同时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可李敖此刻心急如焚,根本无暇回答他们的问题,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大声重复着:“快去吧欧医生叫来!快去吧欧医生叫来!”
龙泽听闻李敖所言,心脏猛地一缩,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几乎在李敖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他不假思索地立刻转身,脚下生风,朝着欧医生的住处全力飞奔而去。那速度快得如同猎豹在追逐猎物,脚步带起的劲风,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都撕裂开来。
等龙泽与欧医生一路狂奔,气喘吁吁地赶到房间时,李敖才刚刚从紧张与焦急中稍稍缓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开口说道:“这小子之所以瘦了那么多,是因为每次吃完东西全都吐了出来,然后用水灌饱自己!”他的眼神中满是心疼与担忧,眉头紧紧地皱着。
“欧医生,你来看看。”李敖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担忧,目光紧紧地盯着欧医生,那眼神仿佛在说,此刻欧医生就是零木唯一的希望。欧医生闻言,先是认真地听着李敖的讲述,随后又俯下身,仔仔细细地观察零木的情况,从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到微弱的呼吸,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仅仅片刻,凭借着丰富的经验,欧医生很快便得出了零木晕倒的原因:“是因为饥饿引发的休克。”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
“那我们该怎么办?”龙泽一听,焦急之情溢于言表,眼睛瞬间瞪大,紧紧盯着欧医生。
“等我。”欧医生言简意赅地留下两个字,转身又匆匆朝着自己的住处跑去。不一会儿,他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手中稳稳地拿着几瓶蓝蓝绿绿的药水。
“这个是我托外面的朋友带进来的葡萄糖和氨基酸口服液,因为没有其他的药,只能靠这两样东西了。”欧医生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敲碎了瓶子尖。玻璃碎裂的声音清脆而短促。
“都有什么用?”龙泽满是疑惑,目光在欧医生和那几瓶药水之间来回移动,眼神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探寻。
“补充体力和人体所需的物质。”欧医生解释道,“拿个空杯子和一杯水给我。”龙泽赶忙照做。欧医生将两瓶药水兑好水后,递给了龙泽,说道:“想办法让他喝进去!他现在不会吞咽。”
龙泽看着手中的药水,犹豫了一下,然后将药水含在嘴里,慢慢地靠近零木,嘴对嘴地一点点将药水喂入零木口中。每喂一口,他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零木的反应。
喂完药水,龙泽焦急地问道:“他多久能醒来?”
欧医生微微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之色,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力感,缓缓说道:“这个我实在不敢说,目前的状况只能看他自己的求生意志了 。”
零木一首昏睡到了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时,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房间里空荡荡的,所有人都叫他,他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头,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那划过云层的阳光,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在龙辉的点点滴滴,一瞬间,他感觉龙辉的日子竟是那般“美好”。
“零木,吃午饭了。”龙泽端着还冒着腾腾热气的食物,脚步放得极轻,缓缓地走进那光线有些昏暗的屋子里。他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似乎生怕惊扰到屋内正在休息的零木。
零木听到了龙泽的声音,只是身子微微一动,像个机械木偶般,迟缓地将身体缓缓地挪到了一边,干裂的嘴唇紧闭着,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回应。屋内寂静得有些压抑,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更衬出此时的沉闷。
龙泽看着零木这般模样,原本眼中满含的担忧与焦急,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化作了熊熊怒火。他的眉头紧紧皱起,额头上青筋微微凸起,大声喊道:“蓝古,李敖…” 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屋内回荡。
蓝古和李敖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一听到喊声,立刻从屋外快步走进了房间。他们两人对视一眼,二话不说,一个迅速拿起勺子,另一个端起碗,就准备强喂零木。
“我受够了!这日子根本看不到头,让我死了算了!”零木像是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喊道。这喊声中,满是绝望与无助,像是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眶泛红,里面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龙泽眉头紧锁,上前一步,大声喝道:“你说什么胡话!就这么轻易放弃,你对得起谁?”
零木像是被这话点燃了心中最后一丝怒火,猛地站起身,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我需要对得起谁吗?我谁都不用对不起!我现在连自己都救不了,还管什么别人!”
龙泽气得满脸通红,手指着零木,声音颤抖地说:“你这是懦弱!遇到点困难就寻死觅活,算什么本事!”
零木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你根本不懂我!你没经历过我所承受的一切,凭什么在这里指责我!”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情绪愈发激动,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被点燃,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啪~” 就在这时,一个响亮的耳光突兀地在房间里回荡开来。龙泽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他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刚刚做了什么,刚打下去立马就后悔了。零木被这一巴掌打得愣住了,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呆地坐在那里,双眼无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过片刻,他那苍白的脸上,迅速浮现出一个红红的巴掌印,显得格外刺眼。
龙泽的双眼布满血丝,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紧握着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嘶力竭地朝着零木吼道:“漆零木!当初我就不应该和你哥来救你!要不是你,我会回到这该死的南区来吗?这南区到处都是破败与绝望,到处都是为了生存苦苦挣扎的人!你那么想死是吗!巴格奇拼了命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他图什么呀?你没听过好死不如赖活着吗?看看这里的每一个人,他们缺胳膊少腿也好,食不果腹也罢,都还在咬着牙坚强地活着!你有什么资格去死?你对得起我们吗?对得起那些为了让你活下去而付出的人吗?你要死是吧,那就死外面去,别在这窝囊着!”
说着,龙泽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手臂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哐当”一声,匕首狠狠地扎在零木面前的地板上,刀刃颤巍巍地晃动,反射出冰冷的光。随后,龙泽猛地转身,他的脚步急促而沉重,带起一阵风,吹得桌上的纸张沙沙作响,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房间,那背影带着决然与愤怒。
蓝古和李敖站在一旁,脸上满是焦急与无奈。蓝古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又一时语塞,李敖则眉头紧锁,快步上前,轻轻拍了拍零木的肩膀,温声说道:“零木啊,你龙哥他也是着急,你别往心里去。”
蓝古也赶忙附和:“是啊,大家都希望你能好起来,别再这么消沉了。”然而,零木仿若一尊雕塑,呆呆地坐着,眼神空洞,对他们的话语毫无反应,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隔绝。蓝古和李敖对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脚步沉重地跟着龙泽离开了房间。随着房门 “吱呀” 一声缓缓合上,房一声缓缓合上,房间里陷入了死寂,只剩下零木孤身一人。
零木缓缓地低下头,目光缓缓聚焦在地上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上。匕首的刀刃锋利无比,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仿佛在无声地挑衅着他。零木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有迷茫,有痛苦,还有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挣扎,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似乎在做着什么艰难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