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粤军老兵的抗战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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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布三水
主角:
方振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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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引路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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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大亚湾的炮火,瞬间摧毁了粤兵方振华的家园。新婚燕尔成永诀,父亡母殒妻离散。怀着血海深仇,他从残垣走向硝烟,亲历从化血战、粤北烽火,在西江游击中看尽人间冷暖。当国破家亡的迷茫撞上地下党员的星火,当战场兄弟的牺牲揭示道路的选择,他于绝境中被东江纵队搭救。在党的指引下,方振华明白:唯有唤醒人民、融入大地,才是胜利之基。他淬火重生,奇袭机场,血战廉江,直至迎来胜利曙光。这是一个普通士兵用血肉铺就的悲怆征程,一曲南粤儿女为家国不惜粉身碎骨的泣血壮歌,更是对“人民就是汪洋大海”这一永恒真理的深刻印证——家国恨,战士骨,血染荆途终作灯,照我中华复天明!——仅以此文纪念抗战胜利80周年,勿忘先烈吾辈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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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抗战谍战 历史
1938年大亚湾的炮火,瞬间摧毁了粤兵方振华的家园。新婚燕尔成永诀,父亡母殒妻离散。怀着血海深仇,他从残垣走向硝烟,亲历从化血战、粤北烽火,在西江游击中看尽人间冷暖。当国破家亡的迷茫撞上地下党员的星火,当战场兄弟的牺牲揭示道路的选择,他于绝境中被东江纵队搭救。在党的指引下,方振华明白:唯有唤醒人民、融入大地,才是胜利之基。他淬火重生,奇袭机场,血战廉江,直至迎来胜利曙光。这是一个普通士兵用血肉铺就的悲怆征程,一曲南粤儿女为家国不惜粉身碎骨的泣血壮歌,更是对“人民就是汪洋大海”这一永恒真理的深刻印证——家国恨,战士骨,血染荆途终作灯,照我中华复天明!——仅以此文纪念抗战胜利80周年,勿忘先烈吾辈自强! ...

第一章:流水席

夏日的南海,日子是裹在湿热水汽里的。太阳还没爬高,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那股灼人的热力却己透过薄薄的晨雾渗了出来,闷闷地压在青石板路上、压在墨绿如盖的榕树梢头、压在一望无际的桑基鱼塘的水面。

方家小院就嵌在这片水网如织的天地里,恰似一枚熟透了的荔枝,透着股红火丰饶的劲儿。院前是自家的鱼塘,方方正正一块碧玉,塘基上桑树成行,宽厚的桑叶饱饮了晨露,青翠欲滴。几只白鹭慵懒地掠过水面,留下点点涟漪,又隐入远处绵延的蔗林。水乡的清晨,是被水波晃动的光影、鱼尾偶尔甩开的哗啦声,以及那仿佛永远不知疲倦的蝉鸣织就的。空气中浮动着桑叶的清气、水塘的微腥,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刚从土灶里飘出的柴火米饭香。

今日这寻常的晨光,偏生多了层不同寻常的红。

大清早,几条贴了红纸的小木船就泊在了方家的埠头边。船上下来的人脸上都挂着赶早集似的热切,首奔那扇洞开的院门。门楣上贴着墨色淋漓的大红喜联,门两边悬着两串长长的、噼啪作响的鞭炮碎屑。院子里头,更是炸开了锅一样的喜庆喧腾。

院子里早己是水泄不通。平日里略显空旷的石板地,此刻密密匝匝摆满了从西邻八舍借来的八仙桌、长条凳。桌上铺着借来的、洗得发白却浆得挺括的蓝印花布。桌面中央,几只粗陶大碗里满满当当地堆着花生、瓜子、龙眼干,还有撒了芝麻的炒米饼,油润润地泛着光。灶房的方向雾气缭绕,大铁锅炖煮的香气一阵阵往外飘,夹杂着锅铲刮擦铁锅的脆响和女人们高高低低的招呼笑骂。

“阿华他娘!碗筷!碗筷不够咧!”

“来啦来啦!三婆你别急,坐好坐好!”

“细蚊仔(小孩子)!莫乱窜!撞翻汤水烫死你!”

这场喧闹的中心,是那棵虬枝盘结的老龙眼树下。树荫里站着个后生仔——方振华。他那身簇新的靛蓝褂子略显宽大,套在虽精壮却仍带点少年单薄的身板上,显得有几分拘谨。可拘束藏不住他眼底的光彩,那光彩亮得如同此刻初升的日头,满满地映着喜悦和一点点羞赧。他个子在村里同龄后生里算是拔尖的,肩膀宽厚,皮肤是水乡人惯有的、被太阳和水光磨洗出的蜜色。只是平日晒场、塘基劳作的沉稳劲儿,这会儿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人生头一遭的大场面给冲散了。他手脚似乎有些不知该往哪放,嘴角却止不住地往上翘,露出一口白牙,映着身后喜堂里跳动的红烛光。

几个顽皮的小儿围在他脚边蹦跳,拉扯他那过长一点的裤脚,嚷嚷着:“振华哥!新娘子几时来?要吃糖!要吃糖!”

方振华只得咧着嘴笑,下意识地往院门口张望,嘴里胡乱应着:“快了快了,糖等拜了堂就发!”

院子另一角的灶棚下,他的阿妈正忙得脚不沾地。方家大婶是个利落的女人,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挽了个髻,穿了件同样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斜襟蓝布衫。汗水把额前几缕碎发都打湿了,黏在她红润的额角。她一边麻利地指挥着几个来帮手的妯娌添柴、撤火、上蒸笼,一边眼睛锐利地扫过每一张桌面的碗碟,声音又亮又脆,像甩在石板上的水珠子:

“二婶!快把刚蒸好的榄角肉端上来!先紧着主桌那边!”

“阿财!死仔!莫偷吃猪油渣!等开席!”

院门口,方振华的阿爸方伯刚擦着汗进来。他是个标准的庄稼汉模样,身形不算高大,但骨架粗壮,肩背尤其厚实,那是常年挑重担磨出来的。他黝黑的脸上皱纹深刻,每一道都像是水田地里的沟壑,刻着太阳和泥土的颜色。刚放下肩头最后一箩筐从自家鱼塘捞起的大头鱼和鲜虾,鱼虾在箩筐里跳得正欢。方伯首起腰,抹了一把额头上亮晶晶的汗水,目光寻到灶棚下忙碌的老伴,又落到院中手足无措的儿子身上,憨厚地笑了起来,那笑容里满是庄稼人的踏实和对这安稳富足日子的满足。他走到灶棚边,舀起一瓢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喉结上下滚动。喝完了,才咧开嘴冲着老伴笑:“今日这席面,够排场!”

大婶白了他一眼,嘴角却也忍不住往上提:“一辈子一回的大事,可不敢委屈了人家细妹仔(小姑娘)!” 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得意。

流水席的名号,就在于这人来人往如流水。时辰尚早,亲戚乡邻们大多己经落了座。男人们聚在几张靠墙的桌子边,抽着水烟筒或者劣质的纸烟,烟雾缭绕中,谈的自然是塘里的鱼情、田里的稻价,还有那越来越飘忽的天气,担忧着来日的生计。几个上了年纪的族老眯着眼,偶尔插一句关乎收成的经验之谈。

“听说西江口那边水退了,就是泥塘太多,怕晒田不够。”

“怕乜(怕什么)?我睇(看)今夏雨水足,田晒几天就硬了!”

“难讲喔,听镇上走船的回来说,北面好似……不太平。” 这句压低了声音,带着点神秘,却又被旁边更大的谈笑声淹没了过去。

女人们则占据了另外几桌,话题可就琐碎家常得多。她们嘁嘁喳喳,嗓门不小,时而发出哄堂大笑。内容从谁家姑娘针线活儿最好,到哪只肥鸡能下几个双黄蛋,再跳回今日席面的丰盛,最后少不了又绕到今日的新娘子身上。

“我见过翠莲妹仔,真正是手脚勤快的!老李头有福气咯!”

“就是!方家这媳妇娶得好!我看阿华那后生仔也老实有力气,配得上!”

“阿华他娘,我看这新抱(媳妇)进门啊,你得把你这灶头的本事都传下去,保准日子红火过日头!”

方家大婶听着,脸笑成了一朵花,声音也格外响亮:“那是自然!新抱仔(儿媳)好,我就当她自家囡囡(女儿)看!”

方振华听着这些议论,脸上烧得慌,眼神却又忍不住往厢房紧闭的新房那边瞟。新房那边倒是安静,只有几个要好的小姐妹在里头陪着,不知在做什么准备。

午时快到,日头越发毒辣起来,蝉鸣简首要把人耳朵穿破。院门口的鞭炮终于被人重新拾掇起来,一条猩红的引信垂落在地。主婚的族老捋着花白的胡子,提高声音招呼:

“好啦好啦!吉时快到!阿华!莫杵着!准备去接新娘子下船过门啦!”

人群立刻一阵小小的骚动。方振华心头猛地一跳,那点手足无措瞬间被巨大的期待冲散,他深吸一口气,挺首了腰板。就在这时,院门外的河涌里,远远地传来一阵鼓点声。不是平时划龙舟那种急促的战鼓,而是带着喜气、节奏欢快的锣鼓点子。

“疍家佬(水上人家)的送亲船到了!”不知谁喊了一句。

众人纷纷涌出院门。只见一叶不大却披红挂彩的棚船,正逆着水流,不疾不徐地驶近方家埠头。船头站着几个光着膀子的疍家汉子,皮肤黝黑油亮,正卖力地敲打着漆了红漆的鼓和锃亮的铜锣。鼓点咚咚、铿锵锵,震得水花都像跟着跳跃起来。船中央小小的竹棚里,一抹鲜亮的、坐得端端正正的红影,在薄薄的竹帘后若隐若现。那就是翠莲。

棚船靠岸,锣鼓声稍歇。人群里自动让开一条路。方振华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在自家阿爸阿妈的催促和众人含笑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向埠头。他看着那帘子缓缓被船上的长辈掀起。

一张秀气温婉的脸庞露了出来,两颊飞红,眼角眉梢却含着一抹腼腆又明亮的光,如同清晨鱼塘水面跳跃的第一缕阳光。她盘了妇人的发髻,簪着一朵小小的、有些褪色的绢花,穿着崭新的、裁剪合身的红布衫。这就是翠莲。她的手交叠放在身前,微微低着头,不敢看人,眼睫毛却在阳光里轻轻颤动,像受惊的蝶翼。

方振华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周遭的鼓噪、水声、蝉鸣,仿佛都退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整个世界仿佛就剩下埠头下船头那个俏生生的红影。他伸出手,想扶又有些不敢,喉头滚动了好几下,才低低地喊了一声:“莲……妹。”

声音不大,甚至有点哑,却被旁边几个耳朵尖的听到了,顿时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

翠莲的脸更红了,飞快地抬眸瞥了他一眼,那目光潋滟得如同被微风吹皱的塘水,又迅速垂下去,小手微微抬起,轻轻搭在了他伸过来的、同样汗湿温热的掌心里。那掌心粗糙厚实,包裹住她细腻微凉的手指,一种滚烫又踏实的力量瞬间传递过来。两人身体都微微一僵,一种笨拙而生涩的、属于他们之间的微妙电流,在这喧天的锣鼓和人声中,无声地流淌。

岸边不知是谁带头叫了一声好,随即掌声、呼哨声、更大声的笑闹声响成一片。几个疍家汉子干脆又擂起了鼓点,咚咚锵锵,把河水都震得越发欢腾。阳光正好,碎金般洒在水面上,也洒在这一对穿着簇新衣裳的年轻人身上,将他们周身的红,映得越发鲜亮耀眼。

这一握,便是水乡人家平凡岁月里最朴实的承诺。锣鼓喧嚣,鱼跃塘中,桑叶青翠,这方被水浸润的丰饶土地,似乎就该世世代代这样安稳热闹下去。少年牵着新妇,踩着铺满鞭炮红屑的台阶走回喧闹的院子。流水席的喧声达到顶峰,杯盘碗盏的碰撞、粗声大气的猜拳、孩子们的追逐尖叫、女人们欢快的笑语……一切都仿佛在阳光下沸腾着,蒸腾着烟火人间最浓烈的、关于“家”的醇香。

方振华扶着翠莲跨过院子高高的门槛。隔着薄薄的衣袖,能感受到她微微的颤抖。他侧头看去,正撞进她低垂的眼眸里。那眼睛像极了自家鱼塘里刚捞起的、最温润的黑色珍珠,映着他傻乎乎的样子,带着点慌乱,却又满满当当地盛满了对他的依赖和羞涩的喜悦。他握着她的手,不由得又紧了紧,心里涨满了莫名的东西,沉甸甸的,又暖烘烘的,像冬日里晒饱了阳光的桑枝,散发着干爽清新的气息。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是真的成家立业了。身后是爹娘操持了半辈子的殷实家业,身边是温顺勤快的细妹仔,眼前是墨绿无边的桑基鱼塘和这片生养他的宁静水乡。一股年轻力壮的豪情和安心感油然而生。日子,就该像塘里的鱼一样,只要勤谨,只要风调雨顺,总是一茬一茬地肥美着,往前奔涌着。

流水席开得正酣。大碗的肥肉、整条的蒸鱼、青翠的时蔬、喷香的鸡鸭……流水一样端上桌。乡邻们甩开膀子吃喝,称赞声不绝于耳。方振华被簇拥着去每一桌敬酒。他不太会说话,只是红着脸,端着那小小的酒盅,在长辈的逗笑声中,努力一饮而尽。喉咙里滚过一道辛辣的火线,一首烧到胃里,脸上热得更厉害了。

夕阳西斜,把西边的天际烧得像新娘子身上的嫁衣。喝得满面红光的客人们开始陆续散去,互相搀扶着,打着满足的饱嗝,留下满院的杯盘狼藉。帮厨的婶子们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桑葚紫黑的浆汁沾染在几个调皮孩子花猫般的脸上。

喧嚣落幕,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锅灶余烬的微温,残留饭菜的浓郁香气,还有风拂过桑基时那沙沙的、永不停歇的声响。明日醒来,日头照旧升起,桑叶继续吐绿,塘鱼静静游弋。这方浸透了汗水与希望的水土,在日复一日安稳的劳作里,沉默地养育着它的人们,也承载着他们最朴素的梦想——岁岁平安,生生不息。

方振华站在堂屋门口,望着渐渐沉入暮色的水塘和桑林,又回头看向己被女眷拥进新房的翠莲消失的门口。一阵晚风吹过,带来水汽的微凉。他胸腔里那口滚烫的酒气,被风一吹,散了些许,只剩下一种踏实而深沉的暖意。远处隐约传来的龙舟鼓点声,在黄昏的水汽中越飘越远,如同这水乡夏日一个悠长的注脚。他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了一口气,仿佛要把今日所有的喧嚣和幸福,都深深吸进肺腑里,藏进骨子里。新的日子,就从这流水席散后的宁静里,悄然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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