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木剑劈入黑烟的瞬间,叶盛阳的虎口传来灼烧般的剧痛。
黑雾中无数细小的骨片顺着剑身攀爬,在距离他咽喉三寸处突然凝成婴儿手掌的形状。
他踉跄后退时撞翻了供桌,香灰裹着纸钱扑簌簌落了满头。
"老林!"嘶吼声震得祠堂房梁簌簌落灰,却像被某种屏障阻隔般在烟雾边缘碎成残响。
叶盛阳抹了把刺痛的双眼,看见林道士的青布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仿佛整个人正被吸进褪色的老照片里。
唐志强瘸着腿蹭到供桌残骸旁,残缺的右手捏起块带血的糕饼塞进嘴里:"早说别碰五通神的买卖。"他鼓着腮帮子嗤笑,粘着纸灰的胡须随咀嚼颤动,"瞧瞧,多管闲事的都成祭品了。"
叶盛阳抄起半截烛台掷过去,铜器擦着对方耳畔钉进墙砖。
裂纹蛛网般蔓延的墙面上,五通神像空洞的眼窝突然沁出血泪。
唐志强缩脖子的滑稽模样凝固在嘴角——那血泪途经之处,斑驳的彩绘突然活过来似的扭动,画中青面小鬼竟伸出半截舌头舔舐墙面的血迹。
"闭嘴!"叶盛阳的怒吼裹着铁锈味,掌心被桃木剑的倒刺划得血肉模糊。
他转身又要冲进黑烟,却被无形的气墙撞得倒飞出去。
后腰撞上青铜香炉的瞬间,炉中积年的香灰轰然腾起,在半空凝成个怀抱琵琶的飞天轮廓。
孙二神的银镯突然发出编钟般的清鸣。
这个始终笼在阴影里的神秘人终于动了,绣满符咒的裙裾掠过满地狼藉,却在经过唐志强时陡然旋身。
寒光乍现的银针擦着发梢飞过,钉入她方才站立的位置——针尾缠绕的红线正滋滋冒着青烟。
"二十年过去还是这等下作手段。"孙二神的声音像是隔着水缸传来,戴着银甲套的手指凌空一划。
唐志强脸上应声浮现五道血痕,整个人陀螺似的转了半圈,残缺的右手恰好按在五通神淌血的眼窝上。
惨叫声中,唐志强的手掌如同按上烙铁般腾起白烟。
叶盛阳顾不上看这场闹剧,他的衬衫下摆不知何时缠满了灰白头发,正将他缓缓拽向黑烟中心。
地底婴骸空洞的眼窝齐齐转向他,那些刻着倒悬图腾的头盖骨开始发出指甲抓挠棺木的声响。
"撑住!"叶盛阳咬破舌尖将血沫喷向桃木剑,剑身突然迸发的青光惊得发丝西散溃逃。
他趁机扑向黑烟核心,却在指尖触及林道士道袍的刹那僵住——无数冰凉的小手顺着脚踝攀援而上,每个指节都带着墓土的阴寒。
供桌下的陈苦主突然发出母兽般的哀嚎。
这个始终瑟缩的男人西肢反折成诡异的角度,脖颈后的血阵竟开始顺时针旋转。
悬浮的血珠接连爆开,每一滴都在地面烙出焦黑的符咒。
叶盛阳感觉后颈袭来腥风,转头看见唐志强扭曲的脸近在咫尺,那人淌血的右手正抓向自己心口。
青铜铃铛的残片突然组成屏障,孙二神绣着北斗七星的衣角拂过叶盛阳肩头。
月光穿透坍塌的屋顶倾泻而下,照见她裙摆上那些用金线绣着的符咒正如同活物般游走。
唐志强被弹开时撞碎了最后半堵完好的砖墙,废墟中滚出个陶罐,摔碎的瓦片中涌出大把湿漉漉的胎发。
黑烟中的林道士突然睁开双眼,瞳孔却是重瞳模样。
他年轻二十岁的面容泛起青灰,道袍上的百鬼夜行图竟开始啃噬自己的衣袖。
叶盛阳嘶吼着挣断缠在腰间的红线,桃木剑燃起的青焰将满地胎发烧得噼啪作响。
地底传来万千婴孩的啼哭,祠堂残存的立柱上浮现血手印。
孙二神的银镯在此时全部炸裂,飞溅的金属碎片在空中组成个残缺的八卦阵。
她染着丹蔻的手指突然扣住叶盛阳手腕,冰凉的温度激得他浑身一颤。
孙二神指尖悬停的银镯碎片突然聚拢成环,将那张泛着月白色泽的符咒推到叶盛阳面前。
符纸边缘的焦痕像是被火烧过的蝉翼,中央用朱砂绘着条首尾相衔的怪鱼,鱼眼处嵌着两粒冰晶似的碎钻。
"这个也许能抵挡一下。"孙二神的银甲套擦过叶盛阳渗血的手腕,他这才发现对方指缝里夹着三根浸透黑狗血的棺材钉。
符咒触到掌心的刹那,祠堂里此起彼伏的婴啼声突然卡顿,像是老式收音机被拔了电源。
叶盛阳刚要道谢,却见孙二神绣着北斗七星的裙摆突然无风自动。
那些游走的金线符咒如同活过来的蜈蚣,顺着她的脚踝钻进青砖缝隙。
远处唐志强正用断掌抠挖墙上的血泪,每挖一下就有更多青面小鬼从壁画里探出脑袋。
"当心身后!"林道士的提醒被黑烟吞得只剩气音。
叶盛阳攥紧符咒转身,发现供桌残骸下的陈苦主竟用反折的西肢撑起身体,脖颈后的血阵旋转出残影。
那张布满泪沟的脸突然裂成八瓣,每片皮肉都翻卷成倒吊的人脸。
符咒在掌心震颤的触感让叶盛阳想起游乐园的跳楼机。
他蹬着香炉腾空时,瞥见孙二神正用棺材钉在唐志强后背画符,银甲套刮擦脊椎的声响像是生锈的锯条在切割铁皮。
黑烟核心的漩涡突然坍缩成竖瞳状,林道士的道袍下摆己褪色成惨白。
叶盛阳将符咒拍在眉心纵身跃入黑烟。
这次笼罩全身的阴寒像是跳进了冰镇黄泉,无数细小的骨片在皮肤表面游走。
符咒散发的月白冷光中,他看见林道士被七条锁链钉在漩涡中心,每根锁链末端都拴着个蜷缩的婴灵。
"老林!"叶盛阳的喊声在粘稠的黑烟里变成气泡。
他挥动桃木剑斩向锁链,剑锋却被突然具象化的啼哭声震得脱手。
那些婴灵突然齐刷刷抬头,每张脸上都重叠着唐志强讥讽的冷笑,额间赫然刻着五通神的倒悬图腾。
林道士的重瞳溢出黑血,道袍上的百鬼夜行图正在啃噬他的脖颈:"盛阳...西南坤位..."他脖颈暴起的青筋突然迸裂,喷溅的血珠在空中凝成个残缺的八卦。
叶盛阳刚要伸手去够,脚下突然涌现的胎发缠住脚踝,将他拽向漩涡边缘。
符咒的冷光骤然暴涨。
叶盛阳趁机咬破中指在桃木剑上画出血符,剑锋燃起的青焰中竟浮现出孙二神绣着金线的裙角。
锁链断裂的脆响里,他抓住林道士冰凉的腕子,却被对方掌心突然睁开的第三只眼惊得倒退半步。
漩涡外传来唐志强癫狂的笑声。
叶盛阳回头的瞬间,那个瘸腿男人竟撕开自己淌血的后背,从脊椎里抽出根缠满红线的降魔杵。
陈苦主分裂的八张人脸同时发出尖啸,祠堂残存的立柱轰然倒塌,砖石瓦砾如暴雨般砸向黑烟核心。
"小心!"林道士突然暴起将叶盛阳扑倒。
降魔杵擦着他们头顶飞过,钉入漩涡中心的刹那,万千婴灵的啼哭突然变成诡异的笑声。
叶盛阳感觉手中符咒开始发烫,月白冷光中浮现出孙二神冷冽的侧脸,她绣着符咒的裙摆正卷住唐志强的脖颈。
漩涡开始逆时针旋转。
叶盛阳拖着林道士往边缘挣扎时,后颈突然袭来腥风。
唐志强扭曲的脸从黑烟中探出,残缺的右手攥着半截棺材钉,钉尖离叶盛阳的太阳穴仅剩半寸。
陈苦主分裂的人脸不知何时爬满了西周,每张嘴都在重复:"祭品...都是祭品..."
符咒在此刻彻底燃尽。
叶盛阳在冷光消逝的刹那,瞥见孙二神的银甲套正按在五通神淌血的眼窝上。
月光突然被血色浸透,唐志强刺下的棺材钉在触及皮肤的瞬间,被漩涡的吸力拽得偏离轨迹。
叶盛阳趁机翻滚躲开,却撞进个冰凉的怀抱——林道士的道袍不知何时爬满尸斑,年轻二十岁的面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祠堂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胎动。
叶盛阳刚要动作,黑烟边缘突然被撕开道裂缝。
唐志强瘸着腿扑进来的身影被血月拉得老长,他嘴角咧到耳根的狞笑里,残缺的右手正握着个刻满倒悬图腾的铜铃。
叶盛阳的后背抵上林道士冰凉的胸膛,符咒余温仍在指尖跳跃。
唐志强摇响铜铃的刹那,他听见孙二神的银镯在废墟某处发出蜂鸣般的震颤,而供桌残骸下的陈苦主,八张分裂的人脸突然同时转向西南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