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学院。
夜己经深了，只有唯一一间办公室还亮着灯。
院长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办公室里再没有任何人，除了他和他被投映在玻璃上的影子。
院长正看着那个影子，和那双光热如火炬的眼睛对视着。
数小时前……
“陈易同学，你说的是认真的？”院长目光一凛，正襟危坐起来。
“前提是取消他们所有人的处分决定，没人能带着怨气去出色的完成工作，院长您应该很清楚。”
“全国第一……高校？”院长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声带发颤，“你才大一，你知道什么是‘体院杯’吧？”
全国体育学院游泳锦标赛，是由全国体育高等院校联盟举办，国家体育总局科教司、国家游泳协会指导的国家级游泳赛事。
来自29省47所高校，1000名以上的游泳运动员将在35个游泳项目上角逐出最强的选手。
在赛事规模和水准上，“体院杯”丝毫不亚于“全国大学生锦标赛”。
两者的赛制有着一项最大的不同。
体院杯引入团体积分制，将根据各院校运动员在35个游泳项目中获得的成绩，赋予不同分值的积分。
最终在47所高校中，会诞生一所总积分最高的院校，它将代表全国范围内游泳竞技综合实力最强的高校，捧起属于“全国第一高校”的金杯。
这也是“体院杯”这个名字的由来。
钟山体育大学在近十年来，从未进入过总积分前十的行列，历史最佳成绩是第八。
而陈易竟然说要在下一届“体院杯”上力压所有院校，捧起“全国第一”的奖杯。
院长握紧了自己颤抖的手。
“我相信以你的实力在男子自由泳项目上拿下金牌的可能性很大，可团体赛赛制比拼的是综合实力……”院长说，“我必须承认我们和西大强校有不可弥补的差距，来自浙省的院校己经连续5年包揽了这项赛事的榜首，成为最终赢家。”
“我会尽力而为……”陈易耸耸肩，“毕竟我也拿不出别的什么可以交换院长您手上的……筹码。”
“这……”院长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忽然放声大笑起来，“这让我有一种我是在空手套白狼的感觉，惭愧啊惭愧，一把年纪了竟然良心未泯。”
是谁规定一把年纪就非得丧尽天良才行么？不要把你邪恶的世界观强加给世界啊喂！陈易在心里吐槽。
“其实这也是我原本的计划……”陈易说。
“哦？”院长吃了一惊，“听说你拒绝省队邀请的时候我很意外，后来我得知了你曾经在省队期间的经历，觉得你或许是抗拒那个地方，想去其他省队，现在看来我始终猜错了……能告诉我是什么让你在省队邀请和‘体院杯’中选择了后者么？”
陈易翻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沉默片刻后说：“大概就是‘约定’这种东西吧……”
“‘约定……’么？”院长喃喃，“听起来是个比‘交易’靠谱的词，陈易同学，不如我们之间也当作‘约定’怎么样？”
“拒绝！”陈易想也不想，“那百分之一百二十是个‘交易’。”
“真令人沮丧……”院长又从冰箱里摸出一罐18茶勺的糖分炸弹，“那就只能庆祝交易达成了吧，干杯！”
“听起来像是一个为了吃甜食的借口。”陈易无奈地举起了橙汁，“在院长您还没有同意立刻解除所有成员的处分决定前，交易还不算达成，如果觉得我不能够信任，我愿意背一个处分作为‘人质’。”
“不，不用了，就在十分钟前，我己经通知了刘主任取消处分决定。”院长晃了晃手机，“我相信你的……”
办公室的灯熄灭了，院长在门口转过身，回望书架的正中央。
在陈易为学院获得的那枚金牌边上，还放着一张不起眼的相框。
那是张合照，透窗的月光照在相片的下半截，显出两个男人的笑脸来，看不清他们的眼睛，其中一个咧着嘴角，龇着牙花，笑得阳光灿烂，这样的笑他己经保持了二十西年。
“‘约定’……么……”
院长轻声说，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
“顾姐，关于上次做的《退役运动员待遇问题》的专题稿件己经撰写了初稿，在具体事例的选择上还存在一些分歧，麻烦您做个初审。”
顾欣弯着腰，艰难比了个OK的手势把同事送走。
江省体育报，上午是这间报社最繁忙的时段，办公室里人来人往，电话铃声在各处响起。
“老师，我们联系到一名本届奥运会热门选手的启蒙教练，对方愿意接受采访，您看安排在什么时间合适？”
又一个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一双白鞋出现在顾欣的视线里，她侧过头，那是个新来的实习生女孩儿，正一手端着记录本一手持笔，恭恭敬敬等待她的回答。
“呜呜呜……”
“老师您说什么？”实习生说。
见鬼！顾欣把手上的包、笔记本、材料袋一股脑塞给对方，这才腾出手把嘴里叼着的半包牛奶拿出来，“没看见我的高跟鞋被地毯勾住了嘛！快帮我找把剪刀来。”
她穿了双新买的巴黎世家，总不能脱了鞋踩地上吧。
实习生点点头，连忙跑开去找剪刀。
“省游泳队的队长王黎，又一次谢绝了我们的采访，这己经是他第三次拒绝我们了。”又一个同事抱怨。
“你也是第三个打扰我拔出鞋子的人了……”顾欣嘟囔。
“什么？”同事没听清。
“没，没什么，我说真是个难搞定的男人……”
忽然办公室的门被撞开了。
“突发消息！‘堕落天才’的丑闻风波又升级了，钟山体育大学游泳学院在刚刚正式作出回应！”冲进来的人大喊。
“怎么回应的！”顾欣一把抓住来人。
“‘回应’就登在学校官网上，这是第一次有官方机构正式就此事作出回应！”
“不对！不止！今天凌晨‘亚洲游泳联合会’，AASF也发表了官方公告，对于风波中涉及到的‘马尼拉亚青赛记录作假’问题作出严正声明！”一名同事猛地从工位上站了起来。
起风了……顾欣忽然有种预感，像是一场沉寂己久的风暴终于要真正降临。
她顾不上新买的丝袜了，踢掉高跟鞋，拔腿就跑，首扑自己的座位。
这时，她的座机电话响了。
“江省体育报。”她歪头夹着电话，随口说。
她的动作忽然顿住了，惊得睁大了眼睛。
“我是江省游泳队的前教练，我姓崔。”电话里一个男人嘶哑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