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灿睁眼。
她发现自己正端坐在一张冰凉的木椅上。
身前样式颇古老的雕花木桌上一左一右立着两个签筒——这是古代的公堂。回头，看到头顶的匾什么也没写，其下莫名其妙地画了一树桃花，在阴影里。
她头戴乌纱帽，低头一扯官服，竟也绣桃花，不缱绻也不风流，很阴森，透着一股鬼气。
这剧情还没开始，沈灿己经觉得自己是个死于花下的厉鬼县官了。
光线昏暗如阴天，有侍卫举牌静立左右，下方两人跪坐，在往后是堵的密不透风的人群，这些人的脸全部是一片空白、没有五官、沉默不语，特别瘆人。
这什么中恐游戏啊……沈灿连闭眼都不敢，生怕再一睁眼就有无脸npc贴到她面前。
副本提示音：
(你是桃花县的县官。)
(近日不知为何案件多发，百姓幽怨。)
(请你慎重对待。)
这三行字一下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她又不熟悉古代的法律啊！
她还能活着见到她的队友吗？
两次副本间隔太密，精力跟不上，这是致人死地。
怎么会这样呢？还不如一把将人全部杀了呢。
副本的开启有什么条件吗？
她来不及将纷乱想法理成一条线。
刺得人头疼的播报声再次响起。
主线任务刷新！
主线任务(1/3)——断案。
然而站着的跪着的npc并没有丝毫，仿佛只是一个营造恐怖气氛的陪衬。沈灿自己也像是被牢牢焊丝在座位上，不能移动分毫。
这是把她的「隔空」和「共鸣」都ban了，纯考推理吗？
不给一点适应的时间，尖厉的副本提示音在脑海中疯狂叫嚣，每一个转音都在意料之外，颤的人心慌：
第一起案件：
张三家有一只羊，李西未经允许杀了羊吃肉，而王五偷偷画羊练习技法。何人有罪？
十。
九。
八。
七。
“李西！”沈灿来不及细想就脱口而出。
两秒后副本播报——
错。
你死了。
——这一声副本提示音不再有起伏，却狠狠绷紧了沈灿脑中的线，震响慌乱恐惧的乱音。
什么？
为什么？
沈灿拼命挣扎却根本摆布不了自己的身体。
无脸的群众冲破了侍卫的阻挡，不对！侍卫根本没阻挡侍卫拔刀了啊啊啊啊。无数张空白的脸孔凑上来，那个离她最近的侍卫将刀首首插进她的喉管。
沈灿在绝望的剧痛和窒息中失去意识。
沈灿睁眼。
接着就胸口剧烈起伏地大口喘息。
为什么？
忽略了什么细节？
题中也根本没给细节啊！！！！
难道王五也有罪吗？
为什么她没死？
为什么她还有机会？
第二起案件——副本提示音像唢呐声声刺耳、猝不及防。
张三家有一只羊，自己走丢了。李西替他养了几年。何人有罪？
十。
九。
八。这他爹的谁有罪啊！！！！沈灿崩溃。
七。死亡的情景历历在目。
六。
沈灿想攒上自己毕生的运气赌一把，不改答案：“李西有罪。”
两秒后副本播报——
错。
你死了。
死亡重现。
沈灿头昏眼花，生理性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顺着她的脖颈流进领口，沾湿了胸前的桃花绣。
沈灿睁眼，一点点恢复清明。
好像在她回答之后，主持人还等了几秒才宣读死亡吧。
难道这是一道论述题？
第三起案件：
张三家有一只羊，这天他带着羊进城。赵西作为城门口的士兵检查他的羊。何人有罪？
十。
九。
“赵西有罪！我想，赵西检查羊是不合……”
错。
你死了。
看来不是让她瞎猜桃花县的法律啊。
沈灿想摆烂了她要。能不能给她一个痛快啊？不能既受活人的罪，又受死人的罪啊。
她迅速给自己「共鸣」了镇静。又「隔空」扇了那个两次杀她的侍卫西巴掌，最后一次是为这次预备的。
她不能总是被副本节奏带着走，她要停下来思考。
这一次她努力屏蔽了副本提示音，放弃答题，换来了十几秒钟的思考时间。
这些案子她根本一点思路都没有。
只能转而想一想贯穿始终的问题：断案错误为什么还活着？
副本说“死”，“死”的不是她，还能是谁啊？
——不是玩家，那就是她附身的县官npc本身了。
副本在演示给她看，要是判赵西死，她自己也会被暴民杀了。
怎么？赵西是什么皇亲国戚吗？可每一次赵西扮演的角色都不同啊，只是个指代吧。
至于她自己为什么还能反复重生，她猜想是主持人最初的那一句“案件多发”，虽没明说，但要是所有案子她都断错了，那也就彻底死了。
未在规定时间内作答。
你死了。
疼痛可能会麻木，但活人习惯不了死亡。
沈灿继续先前的思路。
那羊呢？
为什么题题都有羊？
赵西是指代，那羊也是指代吗？
指代牲畜？
指代私有财产？
总感觉离题万里。
……
对了！
对了！
她被误导了！
未在规定时间内作答。
你死了。
这一次沈灿的兴奋甚至冲淡她自己的惊惧怨恨等一系列情绪。
她之所以断错案没有彻底死亡，是因为此“案”非“彼”案。
副本真正想让她做的，是搞清楚“张三李西”象征了什么，“羊”象征了什么，整起案件象征了什么，以至于为什么“案件多发”，为什么“百姓幽怨”。
只有这样她才能正确回答出到底谁有罪。
说来惭愧，她要是当初舍得把出现的人物全部猜一遍，说不定现在己经猜中、通关，能和队友汇合了。
掐指一算五个案子己去，这是第六个，也就不要了。
沈灿想的有点入神，一回过味来，副本己经播报完了，侍卫正来了个贴脸杀。
很疼。
不过，她不怕了！
主动权又回到她手里了！
